sp; 李申之先简单地打击了一下对方的逻辑点,继续说道:“我且问你,修建水车本是利国利民之事,为何旧党一上台就要大肆拆除?”
之所以说宋朝的党争造成了极大的内耗,跟新党与旧党之间,为了斗争而斗争的做法有很大的关系。
王安石变法的农田水利法,以修建水利设施,开发水力为主要经营策略,于是在变法期间修建了大量的水车,以利于生产。
而旧党上台之后,把新法尽皆废除,甚至连修好的水车也给拆了。
等到以新党自居的蔡京上台之后,重新把水车修了起来,倒不是说蔡京有多么地为了百姓着想,而是他想借此来表明自己新党的身份。再然后蔡京倒台之后,旧党上台继续拆水车。
李申之之所以单独把修水车的事情拿出来说,是因为他打算大量地修水车,不想在修水车的期间遭到任何的阻力。
二侍郎说道:“水车可以节省民力固然是好的,然则大肆修建水车,必然导致百姓无所事事,生出许多游手好闲之徒,他们闲来无事,便会随意滋事,扰乱乡间秩序,不可不防。”
等的就是这句混账话。
李申之叱道:“如此说来,就不该推广农具,继续刀耕火种,岂不是人人都忙于劳作才能果腹,人人都有事做!世上只有饿死之人,再无闲死之人?”
李申之的话引来一阵哄笑,临安学子们用他们的态度声援李申之。
也就只有宋朝,才会如此不遗余力地贬低民间的生产力,还冠冕堂皇地说着一套一套的,不就是想防着民间造反吗?
远看汉朝时候,如果谁能提出一条改进生产的方法,汉朝皇帝恨不得手把手地教会全天下所有的农民。也只有宋朝,才会不遗余力地提防着自家的子民。
推广先进的生产工具,会导致出现很多闲人,进而扰乱社会秩序,这是旧党抨击新党的一条立论,着实可恨。
要知道,被誉为开启了工业革命的“珍妮纺纱机”,也就是水力多锭纺纱机,早在五代末期便已经出现,可是直到明朝还没有大规模地推广,就是因为这种混账说法。
那些反对的人,他们不懂多锭纺纱机的厉害吗吗?他们很懂。
他们太知道多锭纺纱机的威力了,以至于不想让这种东西推广。
因为这种东西一旦问世,商人便会崛起,成为一股新的势力,这是以地主阶级为主的文人士大夫集团所不能容忍的。
有人要问了,技术的进步可以改善生活,难倒不好吗?
答案有些复杂,不能说好,也不能说不好。
只能说这类技术的进步,对于地主阶级来说,不重要。
技术再进步,他们身上穿的衣服不会多一件,也不会少一件。至于底层百姓能不能多穿几件衣服,他们不在乎。
在他们看来,只要百姓不是“衣不蔽体”,他们就可以鼓吹盛世了。
地主阶级是封建皇朝的既得利益者,既得利益集团,都是保守派。
李申之没奢望经过一场朝堂的辩论就能打破这种阶级封锁,他只想让自己推行变革计划时,没人阻拦。
二侍郎正要反驳,李申之不给他机会,继续说道:“不管旧党也好,新党也罢,改革也好,守旧也罢,无非都是为了富国强兵。臣以为,只要是能富国强兵之策,就是好政策,不宜再有门户之见。”
赵官家拍手叫好:“好一个富国强兵,好一个不宜再有门户之见。李卿且放手去做,万事由朕给你作主。”
赵构很满意,故此说了这样一席话给刚才的争论定下了调子。
其实赵构早就从内心里支持李申之的改革策略,但是他也知道,新旧党争依然十分激烈,他的上位是旧党人拥立的结果,不宜公然出面支持改革措施。
现在李申之以一个改革者的身份在朝堂之上把旧党人辩驳得哑口无言,他正好顺水推舟,发表支持言论,君臣二人一唱一和的,倒是让还想要反驳的官员无从开口。
赵官家拍板之后,再有人想要出来反驳,就得掂量掂量了。
南宋立国短短十几年,朝堂上的相公们换了一茬又一茬,现在的赵官家早已成长为一个成熟的政治生物,再不是当初那个初出茅庐的康王。
然而让李申之万万想不到的是,李光说话了。
只见李光一脸正色,说道:“禀官家,臣以为李申之的改革措施颇多,若是全面展开,铺得太大。不如先制定好策略,成熟一批改革一批,亦或是在一州一路先行试点,成功之后再逐渐推广,如此才不至于重蹈熙宁覆辙。”
李光才是真正的旧党人,而他的观点,才是司马光最初反对王安石时真正的观点。
改革宜缓不宜急,措施宜少不宜多,循序渐进,慢慢来。
可是王安石看到了宋朝的弊病,感受到了大厦即将倾倒的危机,他不能等,大宋不能等。
赵构听完,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这也算是一个折中的办法。
如果强行推行新法,必然会引起既得利益阶层的抵抗。对付朝堂的官员们他姑且可以强势弹压,但是民间的反对力量,便不可小觑。万一真的引发民变,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赵官家环视了一圈,见没人准备再发言,便说道:“申之,你觉得如何?”
惊!
在场所有人的心里只有这一个字。
他们很想看一看赵官家的表情,想要努力揣测一番官家的心态。
丞相说出的话,竟然要问一个新科进士的意见?
这些官员里面,有一些是从宋徽宗时期便入朝为官,到如今已经堪称三朝元老。若是再算上张邦昌的伪楚政权,那就是四朝元老。
饶是如此,也从未见过这样的奇闻。
更惊奇的还在后面。
李申之泰然自若地回应赵官家:“臣请以应天府为试点,先行变革。”
赵官家保持着满意的微笑,看向了李光。
李光一拱手:“臣附议。”
张俊:“臣附议。”
范同:“臣附议。”
赵士褭:“臣附议。”
何铸:“臣附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