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李申之刚送走了黄庭,就有人来报告,说水泥作坊出事了。
听到水泥作坊出事,李申之只感觉脑袋“嗡”地一声,额头已经冒出冷汗。
这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眼看着金人很快就要对应天府采取行动,而自己这边连一座防御的小城都还没筑起来,水泥作坊就出事了。
不只李申之,就连旁边的赵不凡、赵瑗、陆游几人都跟着心里一揪,眼皮乱跳。
“到底怎么了?”李申之焦急地问着,心里祈祷着情况不要太糟糕。
报信的人说道:“好多工匠忽然都病了。”
一直沉默没有说话的李修缘出来问道:“什么病?”
治病是他的专业,小和尚不只医术高超,又是极善良的人,有人生病正该他挺身而出。
听到是工匠生病了,赵不凡和赵瑗心中稍稍安定一些。只要设备没事,就啥都好说。工匠病了,再招一批便是。
李申之的心情却更加焦急,前世刚刚经历了一场漫长的疫情,对于疾病的恐惧已经刻到了骨子里,尤其是“咳嗽”,许多人一起咳嗽。
报信的人说道:“只是不停的咳嗽,浑身无力。”
李修缘上前一步,追问道:“额头可有发烫的迹象?”
报信人说道:“俺们刚开始也以为是感染了风寒,但是他们额头一点都不烫,与常人一般,也不流鼻涕,就是使劲地咳嗽,有的人还隔一阵就使劲地喘一通,问了几个郎中都不知道是啥毛病。”
乡民中间往往都会有几个“半仙”似的人物,没事的时候就帮乡民慢看病算卦。不说准不准,至少能逗个乐子。
李修缘眉头一皱,陷入了沉思。
这样的病症是他没有见过的,几个猜想全都被否决。
李申之先是皱着眉头沉思了一阵,问道:“咳嗽的时候可否有痰?”
“有!”报信人想了一下,说道:“还很多!”
“走,看看去!”李申之站起身来便朝山下走去。
李修缘拦住李申之,说道:“兄长且慢,好几个人一起咳嗽,万一是瘟疫?”
李申之脚步不停,反问道:“你觉得是瘟疫吗?”
李修缘说道:“我一开始也猜想会是瘟疫,但是症状却又对不上,一时之间无法诊断。兄长且稍坐,待我前去诊断清楚再去不迟。”
“既然症状对不上,那就不是瘟疫。”李申之说着话,脚步更快了几分。
“难倒兄长已经知道是什么病症了吗?”李修缘眼前一亮,小跑几步跟上了李申之。
“矽肺病。”
李申之一边走在路上,一边心中暗自懊恼:
还是大意了,他对工厂的建设一直停留在二十一世纪的现代化车间的印象中,万没想到原始工业化中,工人工作的环境是多么地恶劣。
作个简单的比方,拿一个公元190年的华夏农民,与一个公元1900年的英国工人做交换,那农民都未必愿意。
时代虽然在进步,但进步的形式是螺旋式的。焉知自己所处的时代不是大背景下的低谷?
设备之间密封性差,物料转运过程也没有防尘抑尘的设备和装置,工人们更是缺乏防护观念。
在这样的条件下进行原始工业生产,工人得职业病的几率是百分之百,工人的寿命也会大大地降低。
自己骂了一辈子的黑心资本家,没成想有朝一日自己也变成了那个可恶的样子。
李修缘更加关切什么叫矽肺病,便问道:“这病很严重吗?”
其实不用问也知道,从李申之的表情就能看出来,这种病不是一般地严重。
李申之说道:“还好现在发现得早,要不然他们活不过三年。”
“嘶……”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他们从没想过情况这么严重。
看到李修缘一脸求知的表情,李申之试着用自己理解的病理学知识解释道:“水泥的生产,是把石头煅烧之后再磨成粉末。当粉末足够细之后,便会轻易地被扬到空中。工人们在作坊劳作的时候,便会把飘在空中的石粉吸到肺里面去。人肺乃是血肉生成,哪能经得住石粉的摧残,时间一长石粉便会损伤人的肺,这便是矽肺病。等到病情发展,肺全部坏死之后,病人就会活活憋死。”
“嘶……”众人又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们从来没有想过会死得这么惨。
面对死亡,并不是所有人都会觉得恐惧。但是对于生不如死的折磨,没有人不觉得恐惧。
当知道得了矽肺病的工人们会活活憋死之后,纵使是从来没有把这些工人当人看的赵不凡,也心有戚戚焉。
李申之说道:“还好现在发现得早,还有得救。”
肺病有个很有意思的地方,那就是看有没有痰。
只要还在咳嗽,只要还有痰能咳出来,说明这病还有得救。
因为痰是肺部的一种自我修复,是肺通过分泌一种黏液,刺激人的呼吸道,再通过黏液把肺里的异物给带出来。
通常来说,从接触粉尘开始,矽肺病有一个发展的过程,一般是五年左右。
水泥作坊的工人们,就算是最老的工匠,满打满算也才干了不到半年,应该远不到矽肺病晚期的地步。
但是由于吸了半年粉尘,已然是对肺部造成了损害。
李申之当年就吃过这个亏。在一间久无人居住的屋子里打扫卫生,面对满屋的灰尘没有任何防护措施,吸了许多进去,结果一直咳嗽了半个多月才算好。
而应对方法也很简单,戴口罩。
不一会儿,李申之领着一行人来到了水泥工坊。
老远就能看到,水泥工坊仿佛笼罩在一层薄雾之中,宛如仙境一般。
然而这不是仙境,而是毒淖。
负责水泥工坊的人是李氏作坊的老人,看到老东家前来,赶紧一溜烟地跑出来:“八郎来了。那几个咳嗽的工匠已经安排他们去休息了,八郎放心,水泥工坊里面人停机不停,保证完成水泥产量。”
看着眼前的这位老熟人,李申之一肚子的怒火发不出来。
是啊,他又有什么错呢?他只不过是想多生产出一些水泥来,想让自己在应天府的家园更加牢固一些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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