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山夏氏的雀跃是短暂的,可能是在那么危急的关头,看到几头蛊雕相继毙命才会那般振奋,就连体型最大的那一头也受了重创,近几日很难再兴风作浪,这等战果是应该高兴一番,如果不是付出了那么多伤亡的话。
柳梦生一行人也算是幸运的了,只有柳梦生、江晓莺和夏语冰在这场遭遇中受了些轻伤,柳含烟和青阳两人则是全然无恙。
柳梦生后来得知,自己在泰山夏氏的营地中看到的并不是全部的蛊雕,如同还有数只水牛大小的蛊雕是直接绕到村落中去了,所幸当时自己的师姐在场,留在村里的老幼妇孺才未有罹难者,那几只蛊雕也被悉数斩除。
泰山夏氏并没有急于追击那头受伤逃跑的蛊雕首领,而是听从夏崇嶙的指示先行安顿好受伤的弟子、军士以及村民,修缮损毁的村舍和营帐,还有清理战场,一步一步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柳梦生也十分高兴地听从师姐的吩咐前来帮忙,之所以这么乐意,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是可以在夏氏大营里增一顿午饭,柳梦生如今实在是对杜夫人的手艺不抱希望了。只是他不会医术,也不通晓搭建的技术,只能帮着一起清理蛊雕肆虐后的夏氏大营。
在搬运那些蛊雕的尸体时,柳梦生无意间发现这几头身形较小的蛊雕也和那头最大的一样,身上有很多被撕咬的伤痕,而且不仅如此,每一头蛊雕的身上都有很多树枝刺入体内。以这些树枝扎入的深度来看,应该是以极快的速度刺入的。柳梦生不禁有些奇怪,那些咬伤还可以解释为蛊雕之间为争夺食物或者地位时发生撕咬争斗所致,但是这些刺入体内的树枝该如何解释呢?这些蛊雕看起来行动敏捷,而且十分机敏,不像是会直冲着一棵树撞去还毫无察觉的样子。
而且柳梦生心里也一直有个疑问,恰巧见一位村落中的青年正在转移损毁的木橼,就跑到他身边道:“这位兄台,我有一事相问,这些蛊雕是什么时候在这一带作乱的?”
那青年见柳梦生前来,马上放下了手里的物品,很恭敬地站好,然后思索了一下回道:“那些蛊雕是前些日子突然冒出来的,之前完全没有预兆,幸好当时有夏氏的仙师们及时赶到,不然我们恐怕早就遭殃了。”
“是这样呀,”柳梦生之前就在奇怪,以这些蛊雕的凶残,若是早就在此处出没,恐怕这村落中的人就不会安居到今日了。只是为何蛊雕刚开始作乱的时候,夏崇嶙就恰巧带着一队人马来到此处呢?如果泰山夏氏事先并不知道蛊雕的事,那些攻城弩是为了对付什么而准备的呢?
“这位仙师还有什么要问的吗?”青年恭敬地问道。
“哦,没了,谢谢你啊,”柳梦生回神道。
那青年笑着抱起一根断了的木橼,又突然转回来道:“仙师呀,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不知道有没有关系?”
“但说无妨,”柳梦生一听便来精神。
那青年挠了挠头道:“我之前听村里的一些老人说过,好像几年前这一带曾经出现过这些妖物,只是后来有一天它们就凭空消失了一样。之后村子附近就一直很安宁,也不知为什么现在又突然冒了出来。”
“这样啊,”柳梦生随口应道。
“不过也可能是村里长辈吓唬孩子讲的,仙师不要太当真,”那青年见柳梦生认真思考起来,便又慌忙说道。
“嗯,十分感谢,在下便不耽搁兄台劳作了,”柳梦生施礼道。
“仙师太客气了,”那位青年深深地鞠了一躬便抱起木橼离开了。
柳梦生望着青年远去的背影心里琢磨,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莫非这蛊雕还有迁徙的习性?
帮了一上午的忙之后,柳梦生在夏氏营地吃过午饭就想先回去躺一会儿,刚一回房,就听到江晓莺叹气道:“当时要是把柳姐姐也叫上就好了。”
“你怎么又跑到我房里了,”柳梦生白了她一眼道,“好什么好,要是那时候真的把家姐也叫去,那村里的孩子和老人怎么办?”
夏语冰怅然地望着窗外,自失了自己的佩剑之后就一直没有什么精神的样子,想来飘萍剑现在可能还插在那蛊雕的身上,若沿着血迹追去兴许还能找到那蛊雕头领,只是当时夏氏大营中没有人有那个精力再追去了。
“喂,你怎么也不安慰安慰语冰妹妹?”江晓莺凑到柳梦生耳边小声道。
“唉,若是当时追出去就好了,”柳梦生听了立刻叹气道。
“别尽想那个了,看你摔的那么重,当时还能动就不错了,”江晓莺用手肘给了他一下,小声道,“你送的玉穗也在上面,语冰妹妹可是很稀罕呢。”
柳梦生侧眼看去,夏语冰正在失神地用手指在窗台上来回划着。
“语冰妹妹呀,你的那柄飘萍剑是什么来历?”柳梦生苦思冥想地想出了这么一个尴尬的问题,江晓莺当时就又给了他一个肘击。
柳梦生腹中吃痛差点叫了出来,夏语冰似乎没有注意到,低下头沉默了良久。
“那个,抱歉,语冰妹妹要是不想说的话,就不用说了,”柳梦生咬着牙忍住刚才那一击的疼痛,连忙道。
夏语冰低着头犹豫了一下,小声道:“那个是…妈妈的遗物…”
“抱…抱歉…”柳梦生心底一颤,不想听到的是如此沉重的答案。
“你个呆瓜!”江晓莺小声骂道。
“没关系的,”夏语冰抬眼看了柳梦生一眼,遂又低头轻声说道,“没关系的……”
像是在对着柳梦生说的,又好像是在自我安慰。
“怎能没关系?这么重要的佩剑不能就这么放弃了,”柳梦生立刻回道,“语冰妹妹,柳哥哥这就把飘萍剑追回来。”
“那么危险的事,真的不用了,没关系的,”夏语冰连忙摇着头摆着小手道。
“那怎么行?语冰妹妹放心,我这个人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说到做到,”柳梦生拍拍胸膛道。
“我看你就是说的好听,你有什么办法找到那头蛊雕?”江晓莺鄙视地瞥了柳梦生一眼,不以为然道。
“我虽然没那个本事,但是有人能办到,”柳梦生自信道。
“哦?谁呀?”江晓莺挑眉道。
“这个人就是王复,”柳梦生回道。
“王复?!”江晓莺将信将疑地问道,“你怎么知道他能找到那个蛊雕?”
“我看此人八成是猎户出身,应该会一些追踪猎物的技巧,”柳梦生道。
“这么说来,我还奇怪呢,这个王复明明是个修士,怎么不配剑呢,还拿了把大刀,”江晓莺摸着下巴回忆道,“可是看之前吓成那个样子,他会答应吗?”
“大不了咱们直接去跟夏崇嶙借人,”柳梦生说完就拉着夏语冰往门外走。
“柳哥哥…那么危险的事…还是算了吧…要是再有人受伤就不好了…”夏语冰依旧不同意柳梦生冒险去寻回飘萍剑。
还未出院门,三人就被柳含烟发现了,听闻此去意图之后,柳含烟表示要一同前去。柳梦生心想若有师姐在的话,纵使再与那蛊雕头领交手,也有十分的把握能取胜。青阳自然是不愿一人呆在村落里,吵闹着要一起前去,无奈之下只能也将她一同带上了。
“既然是柳兄来借人,在下自然同意。只是如今形势尚处危急,柳兄也是知道的,我们怕是没有多余的人手去处理这等琐事了,”听了柳梦生的来意之后,夏崇嶙躺在卧榻上悠悠道。
“只借王复一人即可,我们只追回语冰的佩剑,不会冒险同那些蛊雕缠斗的,”柳梦生说道。
相比于其他的营帐,夏崇嶙的帐内铺设可谓是奢华了,整个地面上铺着红色的地毯,账内所用桌椅都是用实木雕刻而成的,卧榻一旁竟然还立着一副画着百花争春图的屏风。
“哦?”夏崇嶙好奇地侧目看向柳梦生,“我那幺妹何时修来的这等福分,居然能结识到柳兄这般不…嗯…仗义的人。”
“毕竟曾在临安时同经生死,”柳梦生怀疑他最开始想到的词是不知死活。
“也罢,仅王复一人的话,便答应柳兄,权当是见面那时候的赔礼了,”夏崇嶙收回目光,悠然地躺在卧榻上。
“多谢!那王复兄如今人在何处呢?”柳梦生见王复并没有在账内便问道。
“莫急,他很快就会过来的,”夏崇嶙不在意一般地缓缓说道。
此时从卧榻旁边的屏风后面传来了水波撩动声,柳梦生这才注意到那屏风后面像是设了一个浴盆,正有一人刚刚出浴,妙曼的影子投在屏风之上,仿佛是在百花丛中曼舞一般。
柳梦生不知道该将自己的目光安放何处:“咳,那在下便出去等候吧。”
夏崇嶙侧眼看向柳梦生,嘴角微微一扬:“柳兄既然来了,不妨先在我这里休息一会儿。稍等片刻,王复很快就会回来了。”
柳梦生还未来得及回答,绿姝就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虽然平时一直散着头发,出浴之后反倒是把长发盘了起来。绿姝依然只以轻纱覆体,这次还只穿了一层,肤色依稀可见。
“柳兄不用避讳,这位是绿姝,”夏崇嶙悠哉到有点懒洋洋地说道。
“在下见过绿姝姑娘,”柳梦生立马施了一礼,正好借此将目光下移看向地面。
夏崇嶙挑眉看向柳梦生:“柳兄不必多礼,这位是我的灵偃。”
“这个在下知道,只是绿姝姑娘看上去实在是与哪家的闺秀无异,所以在下一时间还是不能习惯,”柳梦生依旧保持着施礼的姿势看着地面,心道什么多礼,这分明是非礼勿视。
夏崇嶙愣了一下,然后放声笑道:“哈哈哈,我还以为柳兄是忘记了呢。”
柳梦生勉强地笑了笑,说道:“其实在下倒是还有一事想问。”
“哦?”夏崇嶙漫不经心地回道,“柳兄尽管道来。”
“初次相见之时,王复老兄将我误认做是那玄门逆党,为何崇嶙兄却能如此淡然?”柳梦生问道,抬眼见夏崇嶙伸手将绿姝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柳梦生赶紧将目光又看向地面,心里默念: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哈哈哈,柳兄既然能有我三弟的令牌,自然不会夏氏的敌人,至于柳兄跟那逆党像不像,说实话,我不关心,”夏崇嶙双眼望着绿姝悠悠地说着,“何况,就算那些个逆党出来招摇过市,估计也不会真有哪家玄门认真对付吧。”
“哦?是吗?”柳梦生心道自己刚进临安城就被夏揖山和冷美人追着砍,这还不叫认真对付?
“那是自然,现在邪祟过于猖獗,各方都是疲于应对,谁还有心思去追究那些个逆党的事?也就是王复那种刚入门派的弟子才会这么较真,”夏崇嶙淡淡地说着,“哦,说着就来了。”
柳梦生听到有人进入账内,就回头看去,王复端着一盘水果走了进来。
“师兄,”王复恭敬地将那盘水果放到卧榻边的小桌子上,方便自己的师兄取用。
夏崇嶙瞄见王复那鼓鼓囊囊的前襟差点擦到盘中的青梨,便微微皱了一下眉,绿姝捏了颗葡萄送到他嘴前。
“王复呀,柳兄方才问我,要你一同去追那头受了伤的蛊雕,”夏崇嶙将葡萄吞入口中缓缓道。
“可……”王复听了不由一惊。
“怎么?怕了?”夏崇嶙淡淡地问道。
“可是二师兄现在还不方便行动,”王复马上回道。
柳梦生见夏崇嶙右手和左腿绑得严实,还用几根结实木棍加固,推测这两处应该是伤到了骨头了,确是行动不便。
“无妨,叫其他弟子来便是,”夏崇嶙头也不斜一下,任由绿姝将另一颗葡萄放进嘴里,“那蛊雕留着早晚也是祸患,不如趁此乘胜追击,除之而后快。你这一趟也算是为之前冲撞柳兄赔罪了。”
“是,”王复施礼道。
“还有,这几日不知玉矿那边状况如何,这一趟你也顺道去查看一下,回来汇报与我,”夏崇嶙望着身边的绿姝淡淡地说道。
“遵命,”王复应道。
“多谢崇嶙兄,在下就不多叨扰了,”柳梦生一同施礼,遂往帐外走去。
王复先一步走了出去,柳梦生前一步刚踏出去,就听见身后夏崇嶙似是小声说了一句:“能这么照顾幺妹也真是辛苦你了。”
...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