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程像是也被他这话惊到,好半天,才深深吸了口气,满是沮丧之意。
只听他惨笑一声:“师兄当年……也说过这样的话。可他的下场,你看到了?”
宁夺一字字道:“我既不会伤害同门,也不会叛出师门。那么,师父到底是为什么,会担心我重蹈我叔叔的覆辙?”
宁程赫然站起身,厉声喝道:“你叔叔更是从来没伤害过同门,也没背叛过师门!……”
这话一出,整个密室内的空气像是忽然完全凝固。
元清杭心里怦怦直跳,心思急转。
虽然他和宁夺都坚信当年之事必有蹊跷,可是苦无半点证据,也没有一点蛛丝马迹,如今却忽然从宁程口中听到这样斩钉截铁的一句,怎么不惊骇万分?
宁程到底知道什么?既然知道,为什么外间从未有人听闻?
宁夺默默注视着宁程,道:“若真如师父所说,那徒儿恳请师父告知当年隐情。”
等了半晌,宁程却一言不发。
宁夺终于起身,一撩衣襟,跪倒在地。
元清杭吓了一跳,那根藤蔓飞快长出了几片厚实的叶片,悄悄钻进了宁夺膝下,垫在了下面。
宁夺低着头,感受着膝下的柔软,情绪终于平静了些。
他声音艰涩,哑声问:“那是徒儿的叔叔,是将我从瘟疫堆里找回来的血脉至亲。我是不是连问一声,都不能问?”
宁程的牙关,似乎在轻轻发抖。
宁夺抬起头,平静眼中却有激流翻涌:“若他真有天大冤屈,又或是情非得已的苦衷,那到底为什么……师父不能帮他澄清一二,又为什么任由他死后背负着这样的滔天污名?”
宁程踉跄一步,跌坐在身后小床上,半晌才道:“起来吧……你想知道的事,总会水落石出的。”
他幽幽出了一回儿神,不知道是在回忆,还是在挣扎着什么。
终于,他又接着道:“那晚上,师兄兴致极好,和我聊了很久——他平时只当我是个孩子,很少这样和我倾诉。
“师兄这样信任我,我自然很开心,可是看他说到那个魔头时的晶亮眼神和表情,我又心里难受。
“我总有种古怪的感觉,好像从今以后,师兄就会和一个邪恶的外人成了知己莫逆,离我们这些师兄弟们会越来越远。
“一直到了半夜,师兄才说完了,笑着道:好啦快睡吧,过几天,等师尊外出访友归来,我把小侄子的事禀告于他,师尊也一定会很高兴。”
宁程模仿着宁晚枫的语气,原本一直这样娓娓道来,可忽然地,语速就快了些。
“过了几日,商师兄和郑师兄一起外出回来了。他们这次是听了师尊命令,去截杀一个杀戮无数的魔宗妖人,大胜而归。大家伙儿都围着他们询问战斗经过,只有我想到宁师兄和魔宗中人交往的事,不由得闷闷不乐。
“结果商师兄看出了我有心事,便悄悄问我怎么了。
“我心里实在憋得厉害,又担心师兄误入歧途,被魔宗坏人所害,就忍不住,将师兄和那位魔宗妖人交往的事,和商师兄说了。”
宁程的语声变得嘶哑之极,微微颤抖:“商师兄听了大吃一惊,又发愁又着急,便安慰我说,他会找个机会劝劝师兄。”
元清杭在床下,不知为什么,某种极为不安的感觉充斥了全身,心里就是一沉。
宁程的语气也越发尖锐激动:“这样风平浪静又过了几日,师尊终于外出归来,那一天,师兄却恰好去了山下采买物资。当天晚上,我守着门等师兄回来,郑师兄却忽然来到我们房中。
“他面色极为难看,仿佛失魂落魄一般,可是任凭我怎么问,他也只是苦笑着摸摸我的头,说他是来找宁师兄的。
“就在这时,师兄终于外出回来,一看见郑师兄的神色,也是一惊。
“我还清清楚楚地记得,那一晚的月光极冷,照着郑师兄平时开朗的脸上一片惨白。
“师兄急忙问他出了什么事,郑源师兄看了看我,却犹豫了一下,道:叫小程睡吧,我们去外面说。
“他俩把门带上,站在院子里开始窃窃私语。我哪里睡得着,便爬起来藏在窗子下,竖着耳朵偷听。
“郑源师兄站在树下,面庞正对着我,隔得虽远,却依旧能看得出他脸色青白,眼神木然,像是刚刚经历了什么可怕的事。
“郑源师兄从小和师兄一起长大,一向也和师兄感情极好,我从没在他脸上看到过这种表情,不知怎么,心里就是一阵慌乱。
“可他们声音刻意压着,我使劲捕捉,也只隐约听见了模模糊糊的几句。只听见郑源师兄颤着声音说:这事已经定了……我只是想和你告一下别。”
“只听见师兄又惊又急,低低压着嗓音,道:这怎么行?你绝不可以去!
“郑源师兄却摇了摇头,哽咽道:为了天下苍生,总得有人……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后面已经听不清,师兄沉默了好一阵,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忽然拉起他的手,沉声道:你跟我一起去见师尊。
“不由得郑源师兄反抗,师兄就强拽着他出了门。
“我呆呆地坐在床上,却哪里睡得着,满脑子想着师兄出门前脸上的决绝,忽然就打了一个冷战,只觉得异常不祥,又异常惊心。”
宁程像是回忆起了那晚上的一幕,忽然顿住。
元清杭躺在床下,身子蜷缩得太久,有点僵硬,可心里却越来越沉。
多年前的事,终于掀开了一点面纱,露出了丝丝狰狞面目。
宁夺显然也心旌动摇,追问道:“我叔叔他……去干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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