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 巧合的是,他有事,她也有事。
某场务给她打电话说有个镜头得紧急补拍,让她赶紧回绿棚。
她有些纳闷,问为什么不是郝聪通知她?
场务顿了顿,表示郝聪手机无人接听,佟悠悠的联系方式他没有,只好直接通知了。
陈歆野没多怀疑,本想打电话让佟悠悠过来接她,陈桦说她也要回医院值晚班,不如顺道送她。
于是,陈歆野给郝聪发了消息,约定直接在片场见。
车里放着舒缓的轻音乐。
窗户留了一点点缝隙,柔和的晚风灌进来,格外舒畅。
“你要觉得吵,我就关了。”陈桦说,“有时下班太累,听着放松。”
陈歆野说:“我也有这个习惯。音乐很好听。”
陈桦一笑,还是把音量调小了些。
“歆野,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陈歆野稍怔了下,随即点点头:“好啊。”
陈桦酝酿起来,可好像是一时间找不到该从哪里说起似的,沉默了好久才开口。
“今天你听我说阿彻小时候的事,有没有觉得……不像?就是跟现在的他差别特别大。”
陈歆野诚实道:“我当时没好意思问。”
陈桦理解,一边打转向灯,一边说:“他小时候的性格真的很开朗阳光,跟个小话痨似的,每天对事物充满好奇。如果他五岁时没有遇到家庭的变故……”
戎彻的父母是大学情侣修成正果,羡煞旁人。
他们都是普通家庭的孩子,没背景,但戎彻父亲有才华,在当时的建筑设计公司很有前途。而戎菀是中学英语老师,职业安稳。
戎彻父亲事业上的晋升渐渐让他打开不一样的社交圈子。
他不甘心屈于人下,想要自己创业,打下一番事业,却无奈没有资金、没有人脉,无从下手。
直到,他认识了一个十分爱慕他的富家女。
“我表姨知道这件事时,那个女的已经怀孕六个月。”陈桦说,“戎彻的……那个男人心意已决,一定要离婚。”
戎菀闹过、哀求过,希望看在孩子的面子上不要让这个家庭破碎。
可感情中一旦有人变了心,什么都是无力回天。
由于房子写的是戎彻祖父母的名字,戎菀没有得到房子,只分割了一部分现金,便离了婚。
“之后,我表姨就一个人带阿彻。”陈桦叹口气,“他名字里的这个‘彻’字,就是表姨想表达他们母子和过去彻底说再见。”
单亲妈妈养孩子的生活不容易。
但戎菀有学历、有能力,也有工作,虽然经济状况不富裕,也不至于潦倒。
唯一不好的是戎彻的性格彻底变了。
“他不爱说话了。以前喜欢和小朋友在花园里玩,到了新环境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常常就是发呆,又或者做些数字游戏。”
戎菀想尽办法让戎彻活泼起来,但无济于事。
更让戎菀觉得奇怪的是,戎彻不像别的孩子一样,会问爸爸呢?爸爸怎么不回家了?
后来有一次,戎彻外公打电话提了戎菀离婚的事,戎菀事后偷偷掉眼泪。
戎彻看到了,就说:“他不要我们,我们也不要他。”
原来,他懂。
“我表姨说阿彻早慧是不是?但是早慧……”
陈歆野抿住唇,轻声道:“慧极必伤。”
戎彻亲眼看到、亲耳听到自己的父亲抱怨母亲没有本事,无法帮助他的事业,就是个摆设,这个家更是他成功的绊脚石,毫不念及曾经的感情……
戎彻过早明白父亲的抛妻弃子,更明白是因为父亲的不忠,背叛了他们的三口之家,所以变得对周遭不再信任。
“多年后又发生一件事,我听我表姨说,你应该知道些。”
“孙启铭的事?”
陈桦又是一声叹息。
“那个女的除了那时候怀了一个女儿,之后一直要不上孩子。阿彻的爷爷奶奶都是传统思维的人,一心想要孙子。那个女的好不容易做试管成了,但也因为怀孕时疑神疑鬼,误以为我表姨和……和那个男的旧情复燃,就一直找我表姨闹。”
孙启铭跳楼那天,不仅是孙启铭,那个女人也因为自己不小心从楼梯上滚下去,流产,从此以后再没办法怀孕。
女人崩溃。
发疯似的四处诋毁戎菀,搞得戎菀失去在学校的工作,又因为要赔偿孙启铭的父母,最后只能卖了房子回老家,还欠了一身的债。
“今天你说阿彻手艺,他手艺好,是因为他上学时一直打工。”
奶茶、匹萨、汉堡、蛋糕……他全做过,全会。
陈歆野攥紧包带,一颗心像是泡在又酸又苦的冰水里,快要没办法呼吸。
陈桦也是控制着情绪,吸吸鼻子,又笑道:“不过你看啊,阿彻挺争气。他上的麻省理工,是他在国内读大一时发表了一篇论文,然后被麻省理工邀请过去念书的。”
陈歆野闷闷地点头。
别人或许觉得这很厉害,当然,能受到这样的邀请确实厉害,可要在美国念书,费用不是小数目。
至少对戎彻这样的家庭大概是天文数字。
怪不得他说他四年没回家,应该就是剩下机票钱吧。
怪不得他打MMA拿奖金,应该也是……
陈歆野想不下去。
她扭过头揉揉眼睛,哑声道:“我能问问阿姨的眼睛是怎么回事吗?”
陈桦轻“嗯”了一声。
“阿彻在美国念书时,表姨为给他挣生活费,就跟几个老乡给一个出口的厂子刺绣。”
戎菀没日没夜地绣,就想着她多绣成一件,戎彻在美国就能好过一天。
身体不舒服、眼睛不舒服,她一概没当回事。
等戎彻成立Z.F拿到第一桶金时,戎菀的眼睛早就劳损到不可逆,即便戎彻把她接到美国找权威治疗,也无济于事。
轻音乐还在缓缓播放着。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那些音符失去了治愈的能力,一节一音变了味,像是一根根细针扎着陈歆野的心。
车子停在片场入口外。
陈歆野一时没动,陈桦也是安静良久。
“歆野,我说这些不是想替阿彻卖惨。但我看得出,你这次回来后,阿彻变了。我想,之前你们或许发生了什么,依照阿彻的个性,他很有可能出口伤人。在这里,我替他向你道歉。他没那么混,他只是……”
不相信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