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 “仁德帝本应该直接处死那孩子,却因着当下的一时不忍,而将那在襁褓之中的孩子册封为王,驱逐流放。所有人都以为那是仁德帝为父的恻隐之心,却不知道,那不过是仁德帝的一个棋子。”
秦玉把玩着茶杯的手突然停了下来,脑中有什么思绪闪过。
是了,夜恒是仁德帝手上的棋子,是仁德帝藏在皇权之后的一把利剑,那么一切,或许都是仁德帝一手策划的。
宫女意外被宠幸被怀孕,这可能真的是个意外。但是直到宫女被册封为答应,生下孩子,到难产而死,卿天鉴的话流传宫中,这一切的事件,或许,都是仁德帝的手笔。
仁德帝才是下了一手的好棋,成功的掩人耳目,让人忘记这个,被他悬挂在龙椅上空的一柄利剑。
“燕王直到两岁的时候,才有了名字,是他自己给自己的名字。夜恒,恒,夜色恒久,他生来,便是夜色中的一个游魂。他被放逐,为了避免让人发现,仁德帝根本不会管他。蜀州艰苦,夜恒曾如乞儿一般流落街头。”
夜恒,夜色凉如水,恒,她突然觉得,夜恒这两个字,都带着刻入骨髓的痛。她曾经还玩笑着夜恒是丐帮帮主,她终于知道,这个丐帮帮主,竟是名符其实。
“四岁的时候,夜恒遇见了一个改变他一生的人,鬼手上官燕。”
秦玉突然睁大眼睛看着夜恒,夜恒的师傅,竟是鬼手上官燕!上官燕至今要是活着的话,怕是要有近两百岁了。夜恒四岁的时候,那时上官燕也是一百余岁的老者。
她曾在古书上看过这上官燕的事迹,一身的功夫出神入化,最重要的是,她的易容之术,堪比现代整容。所以相传,她一百余岁看起来就如同三十岁左右徐娘半老。
“那时夜恒偷了上官燕的东西,被上官燕抓了起来,上官燕有个癖好,她吃人肉,吃小孩子的肉,以此来保养自己的容颜。”
“她养了很多孩子,这些孩子都是她手上的玩物,她没有吃了夜恒,却把夜恒当做玩物一般玩弄。夜恒跟在她身边,上官燕高兴的时候,也会教一些东西给这些孩子。”
“夜恒那时很会讨好上官燕,跟着上官燕,他学会了吃人肉,学会了献媚,学会了给上官燕引来一些富家子弟的小孩子。”
顾容握着杯子的手有些颤抖,他的目光阴霾,他根本不愿意想起这些过往,这些肮脏的过往。这是夜恒的过往,他现在,是顾容。
在她面前,顾容是高洁的,是谪仙般神圣的。而夜恒,生来便是妖,是魔,是鬼!是夜里游荡的鬼!
“直到夜恒七岁那年被送到晋国,从此他有了一个新的名字,顾容。十岁的时候,上官燕死在了顾容的手上。十一岁的时候,他遇见了,另一个改变他的女人,她叫秦玉。”
夜恒抬头看着秦玉,目光中再也没有方才的痛色,而是容哥独有的温柔。
“秦大将军可知,不管是夜恒还是顾容,他都已经脏了,江山美人,他哪里配选择美人。”
嘭的一声,秦玉手中的杯子被秦玉捏碎,滚烫的水溅在手背上如同没有知觉一般,瓷器割破她的手心,血顺着茶水滴下,也同样毫无知觉。
秦玉紧紧地盯着顾容,酸涩的眼眶,红红的蓄着泪,瞪大眼睛不让泪落下。她的心堵塞的,让她呼吸都觉得有些困难。
她终于知道,终于知道顾容的洁癖从何而来,终于知道容哥的规律是从何而来,终于知道容哥那般的温柔冷漠,如玉一般的谪仙又是从何而来。
终于知道,夜恒的优雅是从何而来,终于知道,夜恒不愿被人碰触又是从何而来。
她的容哥,她的夜恒。一面是佛,一面是魔。
这样的容哥,让人心疼。
顾容有些嗔怒的将秦玉的手拿起,一手拿着帕子,将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轻轻地擦着她掌心中的血。
“都是要当娘的人了,还这么不小心。”
温温柔柔的一句话,让秦玉的泪再也忍不住落下。
“容哥!”
顾容的脸在她眼中变得模糊,她心里的疼痛让她几乎不能呼吸。她的手被顾容握在手中,温柔的用帕子将她的手心包扎,然后视若珍宝一般,不舍的将她的手重新放在桌案上。
“容哥!”
秦玉隐忍许久的泪,一旦爆发却是再也无法制住。她曾经无数次问自己,自己对容哥的感情,真的是只有试探与假装吗?
年幼时的趴在墙头,那如谪仙的男子惊鸿回眸,征战之时,她不时的将缴获的稀罕物件快马加鞭送到容哥府上。
秦玉一手捂住胸口,那里,揣着容哥送给她的毛笔。
都说假戏真做,她与容哥,却是从未有过假戏!
她爱乔楚不假,但是容哥却也在她心里有着不可替代的位置。
是谁说过,人的一生注定会遇到两个人,一个惊艳了时光,一个温柔了岁月。而容哥,不仅惊艳了她的时光,也温柔了她的岁月。
秦玉扪心自问,她不是个滥情的女人,她虽然伪装花心,但是她却深深地爱着乔楚。但是对于容哥,她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对容哥,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她只知道,如果这世上没有乔楚,她会冒天下而大不为的毅然跟随在容哥身边,无论他是容哥还是夜恒。
只是这世上,从来都没有如果。这世上有的,不过是在对的时间遇见对的人,没有早也没有晚,恰恰在那一刻,她想爱了,乔楚在了。
顾容轻轻地擦拭着秦玉脸上的泪,温柔的,似是水风拂过她的脸。
“其实自你从岭南回来,我便已经知道你意欲何为,你刻意的接近,实则是为了有理由监视。我本还不能确定,直到你悄悄溜进我的书房,发现了书架角落里的天书,我便知道,你回来,真的是为了我,为了,找出我作为姜国奸细的证据。”
顾容轻轻地抚着秦玉的脸,目光如水。
“华景是我早早安插在将军府的一颗棋子,但是华景却因为你,并没有将多少消息传递给我。她夹在你我之间,想必也是很痛苦的。”
顾容单手捧着秦玉的脸,秦玉的泪,似是止不住了一般,一直流一直流,她甚至有些后悔从岭南回来了,若是不从岭南回来,长安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大将军,在我知道你回京的目的后,我便改变了计划,我刻意接近你,刻意撩拨你,在草原也好,在雪地看雪也好,秦大将军,那都不过是夜恒的手段,没有半分真心。”
顾容的拇指擦着秦玉不住流下的泪。
“在夜恒的心中,只有江山,从来没有情,夜恒出生起,便没有情。大将军,抱歉,因着你是将军府的独女,所以从见到你的时候,夜恒对你,便只有算计。”
“不要哭了,为了夜恒哭吗?还是为了顾容哭?无论是夜恒还是顾容,都不值得你哭。”
顾容仍旧是浅浅的笑着,释然的叹了口气。
“今夜,是顾容的最后一夜,出了大帐,世上便只有夜恒,再也顾容。而眼下,顾容想要说的,都已经说完了,秦大将军,保重。”
顾容对着秦玉笑了笑,拿起桌上已经有些冷的茶,一口而尽,这是,他最后一次,喝秦玉的茶,最后一口茶。
“多谢秦大将军的茶,告辞!”
顾容笑着,起身便走,秦玉已经泣不成声,看着顾容眼看要走出大帐,慌乱的站起身追了过去。
“容哥!”
秦玉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哭腔,顾容突然顿住脚步,背对着秦玉。
“容哥!”
秦玉不知道此刻还能说什么,还可以说什么,除了唤他的名字,她不知道还可以说些什么?她只知道,就像顾容说的那样,走出这个大帐,他就是只是夜恒,容哥,就彻底的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而她,舍不得容哥。
顾容站在大战前,紧紧地握着双拳,咬着牙浅笑着,许久,只见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身看向秦玉,他从未见过秦玉哭,眼下,秦玉却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
“秦大将军向来流血不流泪,顾容,值了。”
顾容慢慢的走向秦玉,抬手擦掉秦玉脸上的泪,低头看着她的泪眼。
“不要为顾容哭,顾容心里,永远都忘不了,那日在相府,初见秦大将军的那一笑。仿佛冬日里最灿烂的光,温暖整个冬日。”
也温暖了,属于夜恒阴暗的心。
秦玉抬头看着顾容,她知道,顾容说的,是她第一次见到顾容的场景。
“我不该从岭南回来,不该,不该……”
秦玉哭着摇头,她后悔!她这辈子最后悔,也是唯独后悔的一件事,便是她从岭南回来。都是因为她,她不该回来,不该回来!
如果她不回来,这一切都不会发生,都不会!
顾容仍旧是笑,但是那笑里有几分苦涩有几分酸痛,怕是只有他自己知道。
“忘了顾容吧,他一直在骗你,一直在利用你,忘了他吧。”
秦玉紧紧地拽着顾容的衣袖,无法接受的留着泪,摇着头。
“容哥,一直都在秦玉心里,一直都在,曾经,现在,以后!一直都在!”
秦玉话音刚落,顾容的吻便突然而至。
秦玉的泪,秦玉的话,被顾容全部吞吃入腹。秦玉没有反抗,她只是紧紧的闭着眼留着泪,紧紧的抓着顾容的衣袖。
时间仿佛静止了,顾容做了他往日里,无数次想做而又不敢做的事情。秦玉总说他是谪仙,只有他知道,他是魔,肮脏的魔,秦玉才是这世上,最圣洁的存在。
他哪里配如此碰触她,今日,顾容的最后一日,他做了他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值得一生怀念的事。
顾容慢慢的放开秦玉,紧紧地将秦玉抱在怀中,将头埋在秦玉的颈项,不敢让秦玉看见他现在的样子,也不敢看秦玉的样子。
顾容深吸着气,紧紧地闭着眼,抱着秦玉,感受着秦玉。这是最后一次接近秦玉,最后一次,当碰触到秦玉,他多么希望,时间,就在这一刻停止。
“秦大将军,日后,再见,便是敌人。不要对夜恒,手下留情啊。”
顾容话音刚落,放开秦玉,看也不看他,头也不回转身便出了大帐。秦玉朦胧的泪眼,看着顾容渐行渐远,慢慢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夜恒,夜色凉如水,在夜色中恒久游荡的魂。
“容哥!”
秦玉撕心裂肺的一声吼叫,让顾容脚下一顿,却仍旧头也不回,这一声吼叫,痛进顾容心中。
阿玉,你可知道,自从遇见你以后,顾容以为顾容迎来了他的黎明,恒久的夜色,似乎在天边看到了一丝光亮。
阿玉,多少次,顾容想要为了你改变计划,放弃计划。多少次,顾容想着,就这样吧,就只做晋国的丞相吧。忘了吧,忘了姜国,忘了夜恒,忘了曾经经历的痛,就做你心中那个谪仙一般的顾容吧。
阿玉,你可知,乔渊大婚那一日,你问我,江山美人,我要哪个?你可知,要有多努力我才能说出江山二字。
我多想也能像乔楚一样,大声的告诉你,秦玉,我要你,我不要江山。我也能像乔楚一样,可以光明正大的将你拥在怀中,可以和乔楚正大光明的争夺你。
可是,我终究是夜恒,不是顾容。
阿玉,就这样吧,一切都各归其位,你是晋国的大将军,乔楚的女人。而我,是姜国的新帝,夜恒。
阿玉,顾容对你的心,从未作假过,顾容隐瞒了身份,却从未骗过你,从未利用过你。阿玉,顾容对你,一直都是真心。
阿玉,顾容,也是爱着你的。
------题外话------
唉,感觉又没写出心里想的那样,反正心里想的是被自己整哭了,写是写不出那种赶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