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再次回到汗青将军的身边,腰畔的佩刀里隐约散出血腥的味道,他顺着将军的目光望向那辆黑色马车,心情也变得非常复杂。
“从渭城的普通军卒,混到现在这样的地位,我大唐开国以来又有几人?这些年,北军谁不以他为荣?北大营里谁不把他当成奋斗的目标和偶像?”
汗青将军看着那辆黑色马车很是感慨。
副将叹息说道:“只可惜红颜祸水,英雄终究难过美人关。宁缺能有今天,离不开陛下和书院的栽培,结果此子却不顾大唐与天下的安危,非要一意孤行,实在是无情无义,混帐到了极点。”
便在此时,贺兰山缺里起了一阵风,吹得黑色马车的车窗呼呼作响,帘布飞舞掀起,露出一张少女的脸,那少女脸色微白,模样寻常,一头短发被风吹的糟乱无比,看着就像是一团野草。
汗青将军看着那处,说道:“这哪里是红颜,又如何谈得上美人?”
副将也看到了那名少女的脸,有些吃惊,沉默片刻后说道:“如此看来,宁缺竟是个重情重义之人,虽说重错了对象,但也值得佩服。”
汗青将军说道:“能令陛下另眼相看,自然不凡。
刚离开贺兰城的守御范围,宁缺便让大黑马加快了速度,一路破雪碾冰,踏破寒地,顺着狭窄的贺兰山缺,向东面狂奔。
峡谷高处的雪峰在视野里移动的不快,近处的山崖则已经变成了疾速后掠的灰线,可以想像现在黑色马车的速度多么惊人。
桑桑有些吃惊,不明白为什么忽然要加快速度,宁缺看到了她的神情,却没有回答,沉默专注地驾驶着马车,把速度催到了极致。
宁缺现在很需要速度。
从梳碧湖开始,黑色马车进入大唐的传统势力范围,佛道两宗的修行者强者,因为各种忌惮,无法像前面那些天一般追踪捕杀。
但没有人会放弃,不知道有多少势力一直在注视着他们,猜测黑色马车的路线,天空上的大片乌云和那十几只黑色乌鸦,随时都在向人间报告他们的行踪,当黑色马车来到贺兰城时,说不定有很多人就已经猜到了他们的去向。
出贺兰山缺,便会进入东荒,离开大唐势力范围,那片荒原之上有无数势力,左帐王庭,西陵神殿联军,荒人部落,强者云集。
宁缺根本不知道穿过这片山脉之后,会是谁在荒原上等着自已。既然如此,黑色马车行驶的再快,似乎也没有任何意义,那么他为什么要这么选择?
乌云落在银色面具上,让银色面具显得更加的灰暗。
隆庆看着天空中那片厚重的乌云自西方铺天盖地而来,露在面具外的嘴角缓缓扬起,说道:“你这个故事的结局,当然应该由我来写。”
然后他低头继续写信,柔软的笔尖在信纸上不停移动,画了一张图纸,似乎是某座大城的城门攻防示意图,然后又简单写了几行字。
用漆封好书信,递到一名前西陵神殿骑兵统领的手中,他平静说道:“到成京后,亲手把这封信交到他手里,然后告诉他,如果机会出现,我们一定要抓住。”
那名堕落统领凛然受命,翻身上马向南疾驶而去。
身为隆庆皇子的亲信,他也是最近这些天,才知道这个秘密,想着当年人世间的那些议论,不由觉得有些寒冷,对隆庆皇子的敬畏更增。
隆庆皇子看着挟尘远去的那骑,沉默了很长时间,发现自已对于故国竟然已经有了陌生的感觉,不由摇了摇头。
自已的征途是光明与黑暗的领域,又岂在红尘里。
他缓步走到崖畔,看着那道约十余丈宽的山缺出口,神情渐渐平静。
在他的身后,是十余名洞玄巅峰境界的强者,还有两名衣着寻常、看上去像普通人的老人,而在不远处的荒原上,还有三千名左帐王庭的骑兵。
动用这么多人,来替那辆黑色马车书写故事结尾,隆庆皇子觉得自已对马车里的那两个人已经表达出了足够的尊重。
天空上的乌云已经越过高耸的雪峰,深入到荒原中央。
蹄声急促,云层下方的那辆黑色马车,也终于驶出了贺兰山缺,来到了荒原之上,来到了隆庆的银前,然后缓缓停下。
隆庆坐在马上,看着山坡下那辆黑色马车,伸手摘下脸上的银色面具,现出被烧伤的脸颊,微微一笑,显得格外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