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所行出于善,因而幸存,看起来似是天道循环,报应不爽,无有不好。
但她不会忘记,那些因伯姬之死而貌似结束的事情里,其实还有诸多未解,越女、燕姞……一样涉事其中,但她们毫无缺损,这是不公平的。
解忧无奈笑笑,她从什么时候开始,又变得如此多管闲事了?
“少姬不知恨,天下之幸者也。”解忧站起身,缓步走下石阶,到了少姬面前,微微俯下身,向她伸出手,“少姬体尚虚寒,青石生凉,勿久坐。”
少姬愣怔一下,扶了阶下花木自行起身,低头告辞,“医良言告慰,妾无以为报,当结……”
解忧打断了她的话,“死后结草为报,忧不需也,姬且归去。”
“喏。”少姬低低应了,一举一动之中写着明显的惶恐不安,不知方才哪一句话触怒了解忧,却又不敢多言,低头抹了抹眼角,转身离开。
少姬刚步出院落,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落在解忧身旁,“医忧何以不求报答?”
“死生渺也,子墨子教之,不妄言。”死后结草为报,这么飘渺的情谊,她不做指望。
转眸看向身旁的剑卫,“檗,少姬来此,岂非玄所遣?”
“然。”檗直言不避,这半月来无人踏入怀沙院半步,若没有景玄的意思,少姬怎敢寻来?
“呵。”解忧冷笑,当初伯姬是他杀的,如今少姬因此伤心,他反倒把人遣来这里,劳她好言宽慰。
“少姬不知恨,玄多此一举。”
说来说去,不就是担忧有朝一日少姬知道了实情怨恨于他么?可少姬这种性子,温良得像白兔一样,怕是不会有这样一日的。
“医忧岂能断言?”檗不赞同,人是会变的,更何况还有伯姬的例子在面前,倘若有一日少姬得知真相,反目与他人图谋报复景玄,那该如何?
“檗不知何谓恨也。”解忧偏了偏头,眼角斜乜天空,“所谓恨者,殚精竭虑,劳神枯死,非心志坚断者不能有。余者,忧谓之怨。”
深深刻入骨中的恨意,仿佛蕴满了毒液的池沼,开出带刺含毒的花来,需要无尽的精力去浇灌,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承受并坚持下来的。其余的不满愤懑之情,只能称为哀怨罢了。
“医忧知何谓之恨,无怪昔年郭开死相甚惨。”檗冷不丁揭开往事。
解忧低掩着眸,惊讶之色只一闪而过,随即笑笑,看向他的目光转凉,“檗所知甚多也。”
“有故赵之斥候相访,檗与之交谈片刻,故知之。”檗谈笑自若。
解忧抿了抿唇,如此看来,景玄知道的真是太多了。
“斥候何在?”
“候于斜堂。”檗走下石阶,“医忧往斜堂相见,或唤取其人至此?”
“至此地,有劳。”解忧舒口气。
她前往九嶷之前,早已安排好了洞庭和黔中一带事务,斥候现在寻来,想必是遇上了他们不能解决的棘手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