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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阻人去路,究竟有何贵干?”薛沉毫不客气地问道,声音冷得随时能掉出冰碴子。
“本欲来见一见敢与我斗金灯的人,现在看来倒真是不虚此行。”陈彤极为敏锐,似乎看出了什么。视线暧昧地在顾迟舟和薛沉之间来回梭巡片刻,末了冲薛沉挑衅一笑,一语双关道。
薛沉剑眉深皱,话未出口,却被一微尖的男音打断:“小姐!这人便是那存心羞辱,当街恶意戏耍我的混蛋!就算小姐大度不计斗灯之仇,也不能连这件事也一并略过吧?还请小姐看在墨柳尽心伺候多年的份上,为墨柳讨个公道!”
“这小子,竟敢如此羞辱我,根本就没有把您放在眼里,分明是在故意挑衅陈氏荣威!”
薛沉眯眼看去,才发现是早上那个被他教训过的青衣男。眼风微凉地扫他一眼,那人立刻瑟瑟一抖,惊惶地往陈彤身后躲去。
陈彤满意地瞥了墨柳一眼,虽然又娘又贱白瞎了副好皮相,却是个会说话的。知道她对顾迟舟起了心思,便刻意不再提斗灯的过节,递了个台阶给她下。心知此人不过是想利用她给自己报私仇,却恰好为她找了个理由,得以将这个疑似情敌的小子好好收拾一顿,既能不伤及美人,又能顺带出了斗灯败落的恶气,孺子可教也!
周围早就围上了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修士,甚至笼罩了各种聚焦在此的神识。她身为玄离陈氏嫡女,下一任家主继承人,这个面子可不能再失了。否则不仅是她,她整个家族都有可能沦为修行界的笑柄。
陈彤变脸如翻书,脸色阴霾道,“我这侍从所言可当真?如此,你这小子真是存心与我陈氏难堪了!”
顾迟舟听她们主从二人唱双簧似的倒打一耙,觉得十分可笑,出言反驳:“不说是谁欺人在前,动手在先,此事围观者众,公道自在人心。就单说此人被阿沉当街惩治一番,最后技不如人,落荒而逃时也未曾自报家门过,我们怎知他出身陈氏,又何来阿沉故意寻衅一说?”
陈彤见是顾迟舟,态度立马就变了,和声笑道:“此事与顾公子却无干系,我不过是要找这连姓名都不敢通报的小子算算账,替我那不成器的小相好讨个公道罢了。”
见她说的理直气壮,薛沉亦负手冷笑:“不过是想找麻烦罢了,何必多言。”
说罢,他手掌一翻取出开阳剑,广袖扬风涤荡,长剑指天画地一斜。薛沉眼眸微眯,仿若眼前之人不过是微末尘埃,淡淡道:“要战,便战!”
顾迟舟正要取出摇光剑助阵,薛沉却抬手止住他的动作,“这是我和她的梁子,你不要插手。”
顾迟舟无法,只好退开。眼睛却紧紧注视着薛沉,浓浓的关切之意流于神容。
陈彤冷哼一声,双手一招,一对凤翎秀扇凭空出现在手中,当即便朝薛沉袭来。扇面刷啦一展,扇骨之间银辉初泄,犹如两轮皎皎半月,霍地细看竟是一列细密的剑齿!
她如舞疾旋,剑齿森森,直指薛沉颈项咽喉。薛沉侧身骤闪,连退数步躲过杀招,脚踏扶摇九天逆袭而上!长剑凌空,一招鹤鸣孤山,耀目白光大盛,剑影如潮,空中一声高昂鹤唳顿破陈彤双扇防御,凛冽的剑锋直逼其胸腹要害。
陈彤防御被破,若是此招打实不死也要退层皮!
欲避锋芒她一个下腰倒悬明月,却正中薛沉之计!薛沉刹那间便改换剑势,长剑迅捷地劈向陈彤下盘,陈彤避之不及平衡顿失,差点从半空跌下摔个好歹。无奈之下只好姿态狼狈地就地一滚作缓冲,眼神却阴嗖嗖地盯着薛沉,气得面色青白,破口大骂卑鄙无耻。
薛沉腾上半空,踏着摇曳的灯笼,步步紧逼。
陈彤眼眸一辣!玉面骤然闪过阴狠之色,长袖一甩,双扇一合旋转着飞上半空,双手迅疾如电,在霎那间结了个繁复诡秘的法印。口中一声娇喝:“飞扇万剑心,斩首!”
随着法诀念出,转瞬间双扇璧合成满月状,在空中每旋转一圈便增大一轮。扇子边缘倏忽刺出长剑状的利刃,寒芒流转,顿呈环状,在空中大开大阖“之”字形来回碰撞着向薛沉袭来。
气势汹汹,罡风阵阵,直斩敌首!
天街两侧围观群众爆发出一片惊骇之声,如潮浪般呼作鸟兽散,唯恐做了那被斗法殃及的池鱼。一个个即便没有见识过,也看得出这杀招狠绝,若被击中只怕会顷刻身死道消。
薛沉瞳孔骤缩,霎时心惊肉跳,迅速祭出九天玄元剑法中的守势抵挡!身形瞬变,白袍翻飞,长剑凌空一斩,便是一招飘絮醉舞!剑影如柳絮乘风,人影似酩酊醉舞,弹指间完成了绵密的防御剑阵。
团扇如斩首利器挟着摧枯拉朽之势而来,金戈交撞,电光霹雳间便听一声铿锵巨响,整个天街都仿佛震了三震。
虽然飘絮醉舞卸下了团扇大半力道,然而庞大的气劲伴着无数道剑影,直直透穿薛沉胸膛!
薛沉腾空而起,被巨大的力道击退数丈,落地之时仗着长剑钉入地面做阻力,在地上拖拽出一条又深又长的剑痕,才勉强止住那股冲劲。
尘埃落定时,长躯一震,猛地单膝跪地,脸色煞白一片,血色尽失。只觉胸中气血翻涌,心肺闷痛如绞,噎了又噎却到底强压不下,蓦然吐出几大口鲜血。
白袍前襟上霎时如红梅落雪,晕开点点殷红。
“薛沉!!”顾迟舟一怔,大惊失色。几步瞬息而至薛沉身旁,扶起他,“你还好吗?伤势如何?”
薛沉按住他颤抖着的手,正要安抚他,刚一张口,又是几口血呛出来,止都止不住!
他原本丰盈俊美的容颜,竟慢慢透出不祥的黑青之气,浅色薄唇苍白泛紫,却更显得唇畔的血色异常触目惊心。顾迟舟顿蹙双眉,眼眸不自觉地睁大了几分,浅褐色的瞳仁中倒影着刺目的血红,逐一掠过紧张、仓惶、担忧、气恼等复杂情绪,昭示着他此刻波澜不平的内心。
想到此刻境地,顾迟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极快地恢复镇定。他调动起体内全部的青木之灵,喃喃念出治疗的法诀。伸出的手不再发抖,包裹着盈盈清光抚上薛沉的胸襟。
陈彤嘴角含着极嚣张的笑,倒提双扇,莲步缓缓,不疾不徐地走过来。
“嘻嘻,小子不错嘛!在我飞仙摄首扇下,还能留得残命。”
顾迟舟无动于衷,极为认真地治疗着薛沉,可是无论他使尽浑身解数,薛沉的生息却越来越弱,面色也愈发青白骇人。
薛沉瘫软着躺在顾迟舟怀中,他感到浑身发冷,犹如万箭穿心般的痛楚在凌迟着他,痛苦得让人几欲发狂。薛沉死死咬住双唇,意识却逐渐模糊。心头毫无防备地袭来一阵无力感,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一步步走向死亡!
这样就要死了么?不!
他还没有报仇,还没遵行誓言以血还血,让无纣生不如死!
他又怎么能死在这里?
还有顾迟舟......
恍惚中,他听见那个女人对顾迟舟说:“不用白费气力了,就算你耗尽灵力,他也必死无疑。本小姐的扇子可不是那么好接的,他区区一个筑基境修士竟敢如此狂妄,便该付出猖狂的代价。”
“这是毒,并非术法之伤。”顾迟舟声音泠泠,听不出情绪。
“这又如何?”陈彤挑眉看他,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顾迟舟忽而抬起头来,眼神带着让她着迷的坚定,纯澈无比:“我们是玉华宗三代嫡传弟子,不过是意气之争,你若杀了他,于你,于陈家都没有好处。”
“嗯哼?”陈彤撇撇嘴,并没有因他的威胁改变心意,就像丝毫不把玉华宗放在眼里。
“要我做什么,你才肯交出解药?”顾迟舟抿抿唇,见她如此油盐不进心下焦急,奈何薛沉的性命还掌握在她的手中,这让他十分被动。终于,他无奈地看着她道。
陈彤终于听到了自己想听的话,眼眸一亮,眉开眼笑道:“我不要你做什么,我只要你。”
少女嚣张地扬起脸颊,语声透着不可一世的高高在上。
“我要你心甘情愿跟我回陈家,把我伺候舒服了,我才让他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