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昏昏,干燥的空气蕴养不出薄雾,就连晚风,似乎都透着几分白日的炎热。周遭一派静谧,偶有数声犬吠突兀地划破夜色。由于宵禁令的缘故,三更的街道上早已空无一人,远处传来更夫报时的锣鸣声,“咚咚”的回音在昏暗的小巷里回荡。
忽然,小巷中响起脚步声,隐隐烁烁的火光从尽头拐角处亮起。声音急促却很轻,仿佛怕惊动了什么似的。从屋瓦间的缝隙里漏下的月光清晰地映照出来人的脸,这个不顾宵禁深夜外出之人,竟是个年若二八的少女。
她身着鹅黄衣裳,裙摆打着针脚细密的补丁,看起来家境并不富裕。少女神色惶惶,打着灯笼在小巷中疾步穿行,顾不上气喘微微,一副焦急的样子。
“不怕,不怕,娘亲和弟弟还在家里等着我,我得快点,快一点就好……”少女喃喃自语,提灯的手紧了又紧。显然在特殊关头夜半独行,她心里十分害怕,口中不停地自我安慰。
眼看就要出了小巷,大街上虽空旷无人,却到底比昏暗的巷子更让人安心,少女绷紧的神经放松了些,不由加快了步伐。
就在此时,“咚”地一声惊雷咋响!
前方的巷口忽然亮堂起来,一道黑色的影子流泻在地上。慢悠悠地,如同翻花绳的线般拉长、变形,越来越清晰。四下悄无声息,安静得连远处的犬吠都消失不见。
少女提灯的手一抖,心脏剧烈跳动差点蹦出胸膛。她紧咬唇瓣,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不会是......
苍天保佑,佛祖保佑,娘亲和弟弟还在等着我呢,怎么能够......手心里的汗绵密湿滑,想到这几个月笼罩着洛河郡的阴霾传闻,她的腿有些发软。
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那巷口的光亮慢慢逼近。沙沙地脚步声响起,践踏着她纤弱的神经。
直到又是“咚咚”两声清响,巷口随之传来一把粗噶低沉的男音:“子时三更,紧闭门户,平安无事!”
“紧闭门户,平安无事!”
少女恍惚回过神来,轻抚心口,“原来是更夫。”
铜锣响音声声震耳,一下一下仿佛叩击在她心上。然而想到是更夫,少女的心总算落回胸腔。快步走出巷子,将令她提心吊胆了一路的黑暗甩在身后,险些与更夫相撞。戴着草帽的中年更夫趔趄了下,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战战兢兢地喝问道:“谁?什么人?!”
“莫大叔,是我,我是巷尾后头金家豆腐店的小玉。”少女忙道。
更夫半晌才道:“是小玉啊,你半夜不睡觉跑出来作甚!先不说犯夜的罪责,你不知道这两天女孩家不该出门么?太胆大妄为了!若让巡逻的军爷看到,势必让你吃二十板子!”
少女急急解释:“莫大叔,行行好!予个方便吧!我娘亲心病犯了,如今躺在床上不省人事……我是实在没办法了,不得已才出来给娘请大夫。”
“你爹呢?”更夫吃惊道。
“莫大叔您忘了?我爹两年前就过世了。”少女奇怪道。
更夫恍然:“这样啊,你赶紧去吧,令堂的病耽误不得……要不,我顺路陪你走一趟吧,温大夫的回春堂就在这条街上。”
“这……会不会太麻烦您了?”
“反正我也要巡夜,你一个小姑娘,又是这种时候,不跟着委实叫人不放心。”
少女想想也是,这两天又到第七日了,万一自己出了事,娘亲和弟弟怎么办?有熟人相陪她不用一个人走夜路,真是太好了!遂也不再推辞,感激道:“多谢莫大叔。”
“不必客气。”
更夫提着锣打着灯先行一步,少女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街上不知何时起了雾,薄薄一片弥散开来。
两人走了约莫半炷香功夫,雾越来越大,渐渐浓重得遮蔽了道路两旁的楼宇。路过一个黑漆漆的巷口,少女有几分疑惑。往常那个巷子最是热闹,虽然不常出门但她也知道,从那巷子拐进去就是俗称“温柔乡”的花街柳巷。平日灯火通明,往往到了天亮还不熄。
「真是奇怪......」少女暗忖。
“哪里奇怪?”
“那个巷子,今晚竟没有亮灯……”少女脱口回道,话刚说一半,她猛然惊惧地掩唇。
“啪嗒”一声,手中的灯笼滚落在地。
更夫有些无奈的声音响起:“哎呀,真是不小心呢。”说罢弯腰将灯笼捡起,十分好脾气的样子,和他粗噶的声音如此不符。
“离回春堂还有好一会儿,若把灯笼弄坏了,小玉回去可怎么办呐?”他一边说着,一边作势将灯笼递还给她。
少女早已瑟瑟发抖,见他走过来,尖叫道:“你别过来!!”
她早该想到......莫大叔那样的粗人,话里三句中两句带着粗口俚语,又怎会像书生般斯文。
更夫不疾不徐地走过来,灯笼破了个口子,油纸边缘被烛火舔舐,倏地燃烧起来。影影绰绰的火光照耀下,眼前之人哪里还是那个中年糙汉。分明是位纤弱斯文的青年公子,正温柔似水地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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