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
陆川风在走廊尽头的窗前站立着,两扇窗子都开着,能够很清晰的听到医院楼外的休息区传来的声音,有老人的咳嗽声,小孩的玩耍声,更多的,还是来医院探望病人的聊天声。
明远的脚步声有些重,陆川风听到,缓缓的回头看去。
“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方沐有孕在身,你应该陪着她好好休养一下的,经历了一场那么大的事故,她的身心不可避免会出现恐惧倾向。”
转过头,他深邃的双眸继续看向窗外,就那么单纯的望向他的眸子,并不能让人猜透他的情绪,一丁点都不能。
“她担心黎夏,拗不过她,就早早的来了。”明远解释,然后伸手指了指他手中的香烟,示意给他一根。
明远并不是一个嗜烟如命的人,但偶尔压力大,或者心情烦躁的时候,他喜欢点上一颗,尼古丁的味道在口腔和鼻腔蔓延,很快就可以压制住心里的那股躁动。
陆川风修长的手伸向裤袋,从里面摸出烟盒,抽出一根递给明远,“关于这场车祸,方沐都跟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具体的,她和黎夏都已经被吓傻了,没看清车子的颜色,也没有看清车牌号,只说车子里的人很冲动,车子开的横冲直撞的,最开始她以为车里人的目标是自己,后来黎夏把她推开,她才确定,那个人的目标黎夏。”
这么分析,并不是没有道理,两个人结伴走路,为了其中一个人的安全,一个将另一个推倒,以此来保护另一个。
如果车里人的目标是方沐的话,就更有机会将她置于死地了,可没有,车里的人转动方向盘,直直的朝黎夏冲了过来,那么就很明确的说明了一点,车里人的目光,根本就是黎夏而已。
“你是在考虑,这件事情到底是不是叶缇亲自做的?还是,有其他的怀疑对象了?”
明远觉得陆川风一定发现了什么别的蛛丝马迹,可他并不确定,所以他试探的问。
陆川风摇摇头,“这么多年,似乎她出事的时候,我永远都不在她的身边,多少有些感慨罢了。”
他并没有说出自己内心中真正的怀疑,他确实觉得叶缇很可疑,但另一个人,比叶缇做这件事的动机还要大,只是,现在不是时候,他不能说。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别把这件事情看得太重了,毕竟还有机会,现在除了那份遗嘱,最该解决的,就是你的身体问题,我已经联系了我的导师,他说随时欢迎你去澳洲。”
陆川风手中的烟头已经吸尽,他扔到了地上,用脚碾灭,随后又摸出烟盒,抽出一根烟点燃。
“嗯,阿白说,会尽快帮着我解决遗嘱的问题,遗嘱的事情解决完,我会立刻飞去澳洲,配合治疗。”
无论最后是什么样的结果,至少,他都尝试过,这就足够了。
……
下午的时候,陆川风还没走,而是一直守在病床边,黎夏刚刚经历过那么多的惊吓,身体难免虚弱,想等着他离开在睡熟,可等着等着,她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公司里还有许多事情等待他的处理,可他不想走,就想这么静静的陪着她。
三点钟,西服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怕吵醒床上的女人,他站起身,走到病房外,才接起这通电话。
“陆子,现在事情有些麻烦了,那份遗嘱被人公开了。”手机那头传来了苏留白略有些急促的声音,如果事情不是那么棘手,他根本不会发出这么急促的声音。
陆川风皱了皱眉头,声音淡淡的,“我知道了。”
苏留白的声音有片刻的停顿,好一会才说道,“我会试着解决,但如果方靖轩追究到底,这件事情就严重了,你要有些心理准备,必要的时候,先去国外避一避,等到风头过了,再回来。”
这是苏留白目前能够想到的最好的办法,可显然,陆川风并不想用这么狼狈的方式逃避。
“老白,我走不了,至少现在我走不了,我会根据事情的发展,来跟方靖轩谈判,他想要什么,我很清楚。”
方氏的这一大摊子,当初他是不得不接受,而关于那份遗嘱,他也是不得不接受,两个不得不接受,才让事情发展到了今天,他承认,有些事情,是他高估了自己,低估了敌人。
“那也好,如果能够说通方靖轩,这件事情就好解决多了。”苏留白附和着说道,但语气,依然很沉重。
手机挂断的那一刻,他的背脊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仰头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心里的另一块大石头,也终于尘埃落定了,现在,他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惧怕。
透过病房门上的玻璃,他看向病床上睡颜宁静的女人。
黎夏,十年了,我陆川风终于明白了什么是最重要的,可你是否还愿意等我,等我爱你,娶你。
四点钟,医院外就被各大媒体报纸网络通讯的记者围堵住了,不知道谁透露的消息,说是方氏总裁陆川风在此探望病人。
“我就说这件事情有蹊跷,方老总裁再糊涂,也不可能将自家的产业全部传给一个外人,要我说,那份遗嘱的真实性很大,不可能是人伪造的。”
“我也觉得是,自己也不是没有儿子,凭什么将那么大的家业传给一个外人,不过听说,方靖轩和陆川风的母亲是同一个人,就是那个蒋茹,留美的经济学博士,先后嫁给了陆川风的父亲和方靖轩的父亲,这两个男人,为她如痴如狂,当年可是轰动一时的新闻呀。”
“我也听说过,那个蒋茹是个大美人,方靖轩和陆川风的颜值几乎都是继承她的美貌。”
医院门前的保安维持着慌乱的秩序,众多记者七嘴八舌的讲起那过往的那些八卦,一旦开始,就很难停止。
陆川风坐在病床边好一会,才起身走向窗边,看着楼下黑压压的一片人,就好像突然回到刚刚创业的初期,那时正值他事业低谷,又遇上诈骗,被人骗光了所有的钱,客户知道后,就像今天这样,蹲守在公司的楼下。
不过现在的他,已经能够用很好的心态承受这一切了。
窗户虽然是关闭着的,但依然吵醒了睡梦中的黎夏,她睁开眼睛,便看到了站在窗边的陆川风,他正看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试着单手撑起身体,慢慢的挪动,穿上拖鞋,走近了窗边的男人。
听到脚步声,陆川风回身,看见她站起身,微微的蹙起了眉头。
“怎么不好好休息,过来干什么?”
黎夏顺着他刚刚看过去的视线看过去,便看到了医院楼前的那些人,她微微侧头,带着询问的意思。
陆川风没说话,双手抄入口袋,这样的沉默,让黎夏察觉出了异样。
“那些人,是来找你的?”
那些人举着话筒,摄像机,一看便知是记者,能够引起这么多记者的关注,除了他,她实在想不到谁还能在苏黎世有这样的影响力。
隔了好久,男人才缓缓的点了点头,“未来几天,我都不能来看你了,你自己多注意休养。”
“你要去哪里?”一股不安的情绪迅速占据了黎夏的内心,她总觉得出事情了,但具体的,她还说不出来。
“处理一些事情,没有去哪里,你知道,作为一个公司的总裁,需要处理的事情很多。”他说的轻描淡写,但她知道,事情并没有他说的俺么轻描淡写。
黎夏向打开窗户,去听听外面的人在说什么,他却伸手抓住了她的手,怕伤到她,他并没有用力,只是轻轻的遮挡了下。
“有些事情,你还是不知道的好。”他一直希望给她一个纯净,并且无忧无虑的世界,可事情总是事与愿违,他有时候会觉得不甘心,却又不得不甘心。
在黎夏的印象中,他似乎一直都是这个样子,永远都是用自己的决定,却强迫别人的决定,即使那些并不是她想要的。
他知不知道,有些事情,她宁可选择和他一起面对,也不想他在遇事的时候,第一时间推开自己,那种感觉就像自己对他来说,是一个无比沉重的累赘。
虽然她帮不上太多,但力所能及的,她能做的还有很多,她想知道,也想和他分担。
“我知道,我没有资格。”说到底,她对他来说,始终没有那么重要,所以,才会一次又一次的被他推开。
转过身,却被男人修长的双臂紧紧的禁锢住,动弹不了。
“黎夏,有些事情,还是我自己承担的好,因为那是我选择的路,就算崎岖坎坷,我也必须走下去。”
他并不是想推开她,也不是想将她排除在自己的世界之外,而是不得不这样做。
每个人都会有无奈,他陆川风也不例外。
黎夏轻轻的扭动了两下,他缓缓的放开了她,“陆川风,我总在想,如果当时我遇见的那个人不是你,那该有多好,这十年,我也就不用过的这么辛苦了。”
“可这世上,终究还是没有如果,是我太高估了自己,还是太低估了自己,我总是在想,却总是想不明白。”
好一会,她才缓缓的说道。
“你走吧,我会好好休养的。”
陆川风沉默了下来,看着她的背影,好一会都没有挪开视线。
她坐在病床上,轻轻的移动,重新躺了回去,至始至终没有再看向他一眼。
“注意休息。”
临走时,陆川风只是轻轻的嘱咐了这么一句。
病房里又恢复了安静,她微微转头,看向了关了又合上的病房门,那个人真的走了?
都说女人最爱口是心非的动物,她想大概是吧,因为她就是那个最典型的例子。
楼下的记者还在,她打开了窗户,那些流言蜚语如纸片一般,迅速的涌入她的耳中。
原来,被他关在他的世界外,会让她这么难受。
……
方沐打来电话时,黎夏正在看电视,里面全都是关于陆川风和方靖轩的报道,还有关于那份遗嘱。
“陆川风出事了,你不打算去看看吗?”方沐的声音充满了不确定,因为她不知道黎夏此刻在想什么。
黎夏握着手机的手用力到泛白,好一会才说道,“我不去了,他已经和我道别过了。”
她将陆川风的那些话,当成了道别,因为在她的理解中,那些话,就是一种道别。
“道别?你知道他去哪里了?”方沐的声音透着几分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