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就要到年关,街上冷清了不少,很多外地来做小买卖的或者给人当帮工学徒的都陆续回乡了,董知瑜拎着几包年货,在豆菹舫前停下,正值中午,船舫上升起袅袅炊烟,董叔真的在这里吗?他在这里做什么?
走进船舫,还是上回那个伙计迎了上来,“小姐吃饭吗?”
“不是,我来找一个人,董旬,他在这里吗?”
伙计将她看了看,“老董?请问小姐是?”
“我也姓董,本家亲戚。”
“唉,董小姐请坐下稍等,我去厨房知会一声,这里有新泡的茶,您先用着。”说完便掸了掸帐台前的椅子,从手边茶壶里倒了杯茶递上。
谢过伙计,董知瑜边坐下边打量着这船舫,还是那样古朴的格局,方才伙计提到厨房,想起上回来时尝到的那一道道地道熟悉的淮扬菜,和幼时记忆那样相似,莫非是董叔掌的勺?
正思量,那边快速走来一个中等身量的人,在帐台前停下,热切地将她瞅着,董知瑜抬起目光,见来人五十岁上下的年纪,瘦筋筋的,两鬓平添了些许白发,竟是比记忆中苍老许多,一时湿了眼睛,却忍了下去,化作唇角眉梢一抹嫣笑,“董叔,是我,”说着便站起了身。
那董旬竟也有些哽咽起来,上前将董知瑜的双手握住,“小小姐,真是你!”说着后退半步将她打量一下,“比头几年又长高些了,更俊俏了!”
董知瑜这便伸手去挽他的胳膊,打自己记事起,董叔就一直宠着自己,虽说是下人,在她看来却比亲叔伯还亲。
“哎唷,我这厨房里忙活了半天,身上都是油腥,仔细弄脏了你的衣服,”董旬边让边瞅着董知瑜身上那套文官制服,“小小姐这是什么时候到的南京?若昭小姐和表小姐也回来了吗?”
“回来好几礼拜啦,姑姑和表姐都还在上海,我就在南京不走了。”
“不走了?”
“嗯,我在政府谋了个职,现就住在成贤街那边。”
董旬的脸色倏地一沉,很快又恢复了常态,“小小姐,老宅……”
“我去过了,是里边的真纪小姐告诉我你的下落。”
“对,那个日本姑娘,是我托的她,自那以后董叔就一直在这里等着你们,”董旬犹豫一下,“不知小小姐怎么谋上了政府的差事,做什么呢?”
董知瑜听出他语调中的一丝惋惜和失望,眼下沦陷区的百姓渐渐都参透了汪精卫政权的实质,有良知的人都对其极其不满,说自己为政府做事,无异于为虎作伥,可自己的真实身份,甚至军统那一层身份,就是姑姑也不知道,眼下也同样需对董旬隐瞒,“恰好姑父在上海得了点关系,这便谋了个英文翻译的差事,也是学以致用吧,毕竟‘家’也在这里,”说着,便低下了头。
董旬叹了口气,一时也不再说什么,然后像突然想起来什么,“小小姐还没吃饭吧?可介意留在这里尝一尝董叔的手艺?”
“说来也巧,董叔的手艺我已经尝过了,之前和同僚来过这里,当时还感叹,这里菜肴的味道竟和记忆中家里的一样,想必是董叔你当初偷学了厨子的手艺。”说完便嘻嘻笑起来。
下午回到单位,上面传下来说后天晚上将在夜金陵开个新年茶话会,乘着外地同僚还没回乡探亲,大家在一起聚一聚,到时少不了歌舞演出,有才艺的也可以上台献艺,演好演坏都无所谓,就图个乐子。
“都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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