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说不帮她抹药的,现在却还是抢过去抹上了。
抹个药而已,到底要多高明的医术啊?
分明就是找个借口,让自己有台阶下。
看她刚才气得不轻,结果给自己抹药的时候,根本就一点重手都没下,小心翼翼的,都没有弄疼她。
想到这里,锦绣心中有些暖暖的,忍不住就笑了起来:“小姐,你对我真好。”
“好个屁!”宛若卿冷哼一声,“告诉你,拍马屁没用,今天给我好好躺床上,等肿消了!”
说完,她把瓷瓶一手,十分粗鲁地拿出一枚药丸塞进锦绣嘴里:“我还有事,随时会回来检查的,敢下床,我就直接废了你的腿,让你一辈子躺在床上。”
锦绣嘟嘴:“奴婢不敢。”
还有三日燕凤月就要下葬了,宛诚如倒是说到做到,真的给她刻了正妻的牌位,还找了和尚做三日三夜的道场,今日那些大师们,应该到了。
宛若卿昨日喝完粥以后,便去跟宛诚如冰释前嫌了。
她之前的记录实在太良好,所以在她“忽然失心疯”的借口之下,宛诚如居然也没有进一步怀疑。
这不,很快的,各种排场,牌位,都准备好了。
现在想来,裴澧夜虽然之前在上京名声很臭,可毕竟御世堡的实力摆在那儿,如今始终屹立不倒,这次再回上京,依然是各种达官贵人逢迎讨好的对象,继续监视他,自然又成了她的责任。
而讨好裴澧夜,则是宛诚如现在要做的。
把庶出的女儿变成嫡出的,不光是提高了宛若卿的地位,同时也是提高了裴澧夜的地位。
反正人已经死了,多个封号对宛诚如来说,其实没有多少差别的。
宛若卿深吸一口气,走进福园。
如今天气太热,所以宛诚如调了冰窟的冰块来放到福园四周,这里的温度,跟外面差了不止一个季节。
“阿弥陀佛!”福园内传来声音,让宛若卿一愣。
忍不住走快了几步,看到来人以后,不由有些讶然:“静修大师,你怎么来了?”
“是宛相爷邀请的老衲。”静修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道,“老衲也是来看看老朋友,记得当年见你娘的时候,她才不过六岁,如今,三十年过去了,老衲也已是花甲之年,真是唏嘘。”
人生果然是无常,宛若卿跟着叹了口气。
“三十年未见,没想到,再见,便是最后一面。”静修摇摇头,“命中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你娘她,终究是没有悟透。”
宛若卿不解:“大师此言何意?”
静修摇摇头:“或者以后你便知晓了。”
“大师……咦,若卿你也来了?”裴澧夜的声音传来,看到宛若卿,叫得十分亲热。
只是,她和静修的距离,会不会太近了些?
“静修大师,我特地从林州请上来的。”走上前,裴澧夜不动声色地将两人隔开一段距离,“都是认识的人,也信得过大师,所以跟岳父大人推荐了。”
宛若卿点点头,这次倒是真心实意地行礼:“多谢夫君!”
由静修大师来为娘亲超度,想必娘亲也是十分欢喜的。
终究,有始有终,诸法因缘生,缘谢法还灭,终究谁能真的做到不负如来不负卿?
法度寺众僧立定,宛诚如到来以后,盘腿开始念诵经文:“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如果这世上真有菩萨,菩萨,你保佑娘亲,升入天堂,从此,一切苦厄皆除。
宛若卿上前,双手合十,诚意祷告。
从来没有如此刻这般,相信,或者希望满天神佛都是存在的!
那么,娘亲便可在天堂自由自在地过活。
裴澧夜看着闭上眼睛,跪在蒲团上诚心祷告的女子,白皙的脸庞,竟有圣洁的光芒,真如神坛上的观音,让人竖然起敬,只敢远观。
有种淡淡的哀伤,萦绕在她周围,淡得几乎感觉不到,可不知道为什么,接近她的时候,就是有种想哭的冲动。
她究竟,真的是没有喜怒哀乐嗔的木头美人,还是一块需要雕琢的美玉?
宛若卿感觉着周围的香薰袅绕,听着法度寺众僧念诵的经文,心中竟也慢慢平静下来。
娘亲这一生,或者,只有死亡才是最好的解脱。
她死了,却也得到了她生前一直梦寐以求的,算不算因祸得福?
忍不住睁开眼,看着在一旁肃立的宛诚如,无喜无悲的表情,这便是娘亲爱了怨了一辈子的男人呢?
宛若卿心底忍不住有些冷意,究竟值不值得,这个问题,她始终没有得到娘亲的回答。
再看看裴澧夜,这个她名义上的夫君,却是她打定主意,一辈子都不会去爱上的复杂男人。
看看躺在灵柩中的母亲,安详的容颜,似乎真的得到了解脱。
这冰块确实有效,已经四天了,娘亲的容颜一丝未变,竟连一点腐烂的味道都没有,想来,这是宛诚如为娘亲做的最后一点好事吧?
叹口气,一场经文已经诵完,一旁的小丫头扶她起来:“夫人,先休息一下吧,经文是要彻夜念的,别累坏了身子。”
宛若卿点点头,随着那小丫头去后堂休息。
转头,再看了一眼娘亲的棺木,隐约好像能看到她的容颜。
心头忽然升起一股异样的情绪,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呢?
皱了一下眉头,仔细思索,也没有想出不对在哪里,终究还是摇摇头,去了后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