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胸膛肌肉分明,此时上面存留着一个深刻的刀伤,鲜血淋漓。男人正在上药,浅黄色的粉末接触麦色的皮肤,还能见到肌肉的抽动。
想想就疼的场景,这个男人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反而稍微有些泛红的瞳孔盯着花海,不知道在回味些什么。
“陆危楼,你刚下战场?怎么,医家的人没给你治疗?”夜孤城席地而坐,仍然冷着一张俊脸。显然他们交流了很久,云渊是在夜孤城之后到达的这里。陆危楼表现的却一点不像刚经历战争的样子,只能说这个男人,太过强大。
“啧,妖蛮夜袭,小伤,不需要。”陆危楼淡淡地说了句,沙哑的声音掩不住些许疲惫。陆危楼有一张刀刻般脸孔,眼神深邃,鼻梁挺直,稍微板起脸,眉宇间就透着森然杀意。纵是现在身着里衣,看上去欠缺礼仪,也丝毫不影响他的气度。
比起夜孤城的冷凝,他更具侵略气息。换句话说……
这是刀山血海造就的男人。
“醉生梦死,醉生梦死……”夜孤城也没在意对面敷衍的话语,反而独自喃喃。他暗中不知道毁了多少醉生梦死的花田,谁也不知道他夜孤城,对此花是多么深恶痛绝!便是此花,让他与母亲生死永隔!
但他从未张狂到,一把火将其烧得干干净净!所以他也从不知道,毁灭后的醉生梦死,可以让人惊艳到这等程度!
“美景。”夜孤城低语。
“是美景。”陆危楼的声音再度传来,此时他的胸膛已绑好白色的绷带。只是不知道他这句美景,叹的是花……还是人。
虽说如今百家争鸣,大道三千,可儒家和道家仍然占多数,世上文人多守礼,亦或追求清静无为,像云渊这样的人物,几近没有。
“你知道吗?那个少年今日说了一句话。”夜孤城突然说道,深沉的眼对上了陆危楼。
“他说——无欲无求,岂不是人世间最痛苦的事?”
“我痛苦吗?”夜孤城仿佛在自言自语,他从怀里摸出一个酒瓶,独酌了起来。
“大概是痛苦的。”这个男人即使是说这种话语,都仍然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一点看不出苦色。
“我夜孤城,10岁成童生,13岁秀才,18岁举人,23岁已成进士。如今未到而立之年,自感即为翰林。这27年间,无欲无求。”
“我一直在想,世间纵是千生百态,不过尔尔,何曾存在让人倾其一生也要追求的东西?”
“寿命,气运,亦或是名声、财富、权利。世人追求的,我一样都不缺。”
“大道吗?大道也不过如此。”夜孤城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野外,谁曾想到,这样矜持高贵的男人,内心也狂妄至此?
“而今日我知道了,人世间,有些美景,有些*,超脱控制。”毁掉醉生梦死,称不上*,勉强算作夜孤城的执念。可今日这执念,被人以这种方式释放……
“他,姓甚名谁?”陆危楼没有多加评论,反而问了一句。
“此子名为——云、渊。”夜孤城眼眶红了起来,一字一顿地说道。他第一次对一个人的名字记得如此深刻。加之刚刚那副场景,这个名字,他大概,永生难忘。
“云渊,我记住了。”陆危楼唇齿间暧昧地吐出这两个字,单方的掐断了“尺素镜”的传讯。
尺素镜是墨家一位大儒发明的,取自“鱼传尺素”,能沟通万里之外的人,显现对面的景象。但使用的人大多是翰林和军中之人,因为此物既昂贵又太过消耗精力,一般人根本用不起。
夜孤城随手将镜子扔在身边,一口一口灌着酒液。
“说起来,这竟是那个男人第一次问人姓名。”夜孤城冰冷的脸上勾起了一抹转瞬即逝的笑容,摇摇头,对着不知何时出现的明月,举瓶豪饮。
“主人,我们为什么要烧掉花海啊?”那一头的云在回去后,后知后觉地在脑海里询问自己的主人。
系统还带呆萌属性的吗?云渊宽衣解带的动作一顿。
怎么解释呢?醉生梦死这东西,是暴利中的暴利,那个贵族赖以生存的源泉。毁起根本,对方有苦难言,经济链一断,还有什么心思来管这些情情爱爱?
而医书这东西,在他们眼中,哪及得上真金白银?
“因为……我乐意。”云渊最终轻笑一声,没有解释。他闭上眼,慢慢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