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她的孩子夺过去了。沈悦立即大叫起来:“不,把孩子还给我!”她头一次真正觉得自己被打败了,孩子就是一个母亲最大的软肋。看着他长大,看着他咿呀学语,看着他的模样越发像是那个人,血脉的联羁绊就深深系在了一起。
“哇!”被抢走的宝宝仿佛预感到了什么,也开始大哭不止。
“等一等。”这时候潘忽然开了口:“小坂先生,我有几句话要说。”
“嗯?”小坂裕生望向了潘,他是他的第一得力干将,自然有话语权。而潘跟他低声耳语了几句,小坂裕生的脸色微变,继而点了点头:“把孩子还给她。”说完,那几个大男人放开了她,沈悦觉得身体一软,而孩子重新回到了她的怀抱。
走出小坂先生府邸的时候,天色已经发暗。
她抱着孩子,潘跟在身后看住她。不知怎么的,她反而觉得被潘看住比较安全。
阳子站在外面等了很久,地上有无数根香烟头。看到她过来了,脸上挂着嘲讽的笑:“怎么样,知道小坂先生的厉害了吧?”
“她今后一个人住。”潘说道:“房子我会另外给你安排。”
“那也好,这里的房子太差了。以前我在奈良的时候,一年好几次地震,房子一点事都没有。怎么到了海岛上,房子都变得这么脆了。”阳子掐灭了烟头,又望着她:“林悦,下次别再作死和小坂先生做对了,整个岛都是他的人。”
沈悦点了点头——她相信了,就是发生奇迹,她都逃不出这里。
虽然这个真相很残忍,很难接受。但,这就是事实——小坂裕生彻底控制了她。
潘把她带到了新屋子前,木质结构的,外面围了一圈高高的围墙。不得不说,日本还有些地方的房子相当不错的——刚才的地震摧毁了一小部分,但是大多数房子基本没有什么大碍。这座房子更是连一个角落都没坏。
走进屋子,她先把儿子安置了下来,哭哑了嗓子的孩子很快进入了梦乡。回到客厅,潘还没有走。他正和调过来的新守卫说着话,等他们说完了,沈悦才走了过去。潘早就发现了她的存在,但是目光并不在她身上:“什么事?”
“你刚才跟小坂先生说了什么?”
“怎么?”
“小坂先生为什么这次饶过了我?”她很好奇,同时也很迷惑。
“和你自己无关。”潘很冷淡地威胁道:“下一次再逃跑,我会申请直接枪毙你。”
“是不是和杜以泽有关?”她能想到的只有这个了。
“对。你很聪明,知道自己的分量还不足以让小坂先生改变想法。”潘瞥了她一眼,刚才那一番风波中,她的发带散了,齐腰长的黑发柔柔顺顺地垂下。配合清澈的目光,以及蓝色花边的衬衫,闲显得尤其的清纯,好像一个人畜无害的小兔子。
但是,这个兔子狡猾的很,外面有许多男人愿意为了她出生入死。
“那,杜以泽发生了什么?”她还是追问不休。
“他来了日本。”潘说了这么一句,沈悦顿时愣住了。而潘继续道:“万一杜以泽也学萧牧对我们来那么一招,那么就是拿你的人头回敬他的时候。所以,林悦,你的命是谁的都好,眼下唯独不是你自己的,或许明天你就可以人头落地。”
说完潘就走了,留下她还在原地发愣——小泽来了日本?!呵,他终于来找她了是吗?是啊,等得太久太久了。甚至于,她有时候希望再也听不到这个名字。给人希望再给予绝望,那是最残酷的事情,她不想承受第二次。
不过,眼下小坂先生将行踪全部藏匿了起来,这个海岛又是如此的封闭,就算杜以泽来了日本,又能怎么样呢?
她明白的,小泽不能怎么样。因为这里是日本,不是中国。
杜以泽甚至在上海,都是呼风唤雨的人物,但是日本不行。这里是小坂先生经营了一辈子的地方,这里是……无法被控制的地方。
她想,自己所能做的就是等了——等到回到中国的时候,再想办法逃走。
很快,不平静的二月份过去了
其实独居也好,以往和阳子住在一起,儿子常常在半夜哭闹,闹腾的人睡都睡不好。在这方面,她是愧对阳子的,但是独居以后,就没有这样的烦恼了。虽然也会寂寞孤独,但是看着儿子一天天长大,眉眼之间出落得越发的可爱,她就十分高兴。
三月上头,冰雪开始消融,天气也渐渐暖和起来。掐指一算,儿子已经九个月大了。九个月大的孩子,已经会喊她:“妈妈。”了。
但是,比起“妈妈”,儿子无意识喊:“爸爸”的次数更多一些,尤其是看到潘过来的时候,儿子常常“咯咯,papa!”地嚷嚷,虽然说的含混不清,但是潘能听懂。而且脸色一次比一次阴沉,还有一次跟她发了脾气。
“哦,该死!林悦你就不能教他说些别的吗?!谁是他爸爸?!”
她有什么办法?!于是反驳道:“那你下次穿着女装进来,我保证他会认为你是个女的。”
“林悦,你是在嘲笑我吗?!”潘每次奉了小坂先生的命令过来看她,似乎都要吃一肚子的气。却又无可奈何:“小心你的脑袋!”
“脑袋起码还能存在一个月,不是吗?”她不屑一顾地问道:“你们准备的如何了?什么时候动身去鄱阳湖?”
“下个月,你最好做好准备。到时候我们会在湖上处决了你。”
“那很好,落叶归根。我是中国人。”
话是这么说,不过真的到去鄱阳湖的时候,她又是有些忌讳的。谁知道到了中国,又会发生什么事?会不会有更多无辜的人牵连进来呢?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潘这天上午过来告诉她:“收拾好你的东西,三天后我们要上船。”
沈悦看了下墙上的挂历——时间是2014年的三月中旬,距离她死亡的那一天——1944年的4月15日,过了整整六十九年零十一个月。
而下个月,便隔了整整七十年。
仿佛老天爷开了的一个玩笑:要她一切在哪里开始,就要在哪里结束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