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送到庵堂当姑子好了。”
“我们温家的耻辱啊,百年来就没出过被婆家休弃的姑娘。”
“她怎有脸活着,应该一根绳子上吊死了才对。”
“不能任由她这样,都没婆家要了,还有脸回温家族里,瞧瞧她那样,好生得意呢。”
“简直给汪孺人丢脸了,汪孺人可是朝廷封赏的节妇,怎么出了个这样的孙女。”
……
温家这房人的子孙虽多,只有温青、温彩是在祖宅长大的,也是汪老管家瞧着长大的。汪老管家的心似被人剜割般的刺痛,年纪大了,眼神不好,耳朵也不
大好,偏那些女人生怕他听不见一般,说话的嗓门那个大啊,时不时传到他耳里只听得恼火。
他操了把扫帚追过去,对着围观的族人大骂道:“没良心啊!我们老夫人、大爷、小姐对你们帮衬多少,你们还乱咬舌根。”
其中一个妇人也不惧,反而一脸正气地道:“我家还有两个闺女呢,她这种不爱名节的女子就该去死!怕我们说,就被干那丢人现眼的事啊。”
“混账东西!”汪老管家拿着扫帚就要冲过去打。
温彩讥讽一笑,道:“汪叔公,由他们去吧。”
汪老管家不管,依旧扬着扫帚,立时早前的人群便散开了。
还有半大的孩子,眸含气愤地盯着温彩,嘴里骂着:“不要脸!你不配姓温。”
杜鹃一恼,便要对骂,却被温彩拉住了手,“我们上车吧。”
汪老管家追打了许久,一个也没追上,只气得嘴里骂道:“忘恩负义的,白眼狼,那年要不是我家小姐给你祖母请郎中,她早就死了!一个个全都没心没心肺……便是养狗也养熟了。”
他累得气喘吁吁,蓦地回头,才发现温彩的马车已经走远,汪老管的鼻子一酸,眼泪就滚将下来,摇摇晃晃跑到巷口,望着那越来越小的马车久久也不敢回转,直至马车消失不见,他还立在那儿,仿佛离开的不是温彩而是比他亲孙女还珍贵的宝贝。
不知过了多久,汪老管家方才仰头悲叹:“老夫人,这些人没良心哇!”
难不成,他们非得逼死了小姐才甘心。
小姐有什么错啊?
汪老管家与杜鹃打听了过温彩、温青的事,知温彩被温子群做主许配给平远候冷昭,不到一月便和离了,自然杜鹃添油加醋地说了冷昭如何薄待温彩等事,说得汪老管家心疼不已。
杜鹃挑起车帘,一次次望着巷口那位老者,道:“自从老太太没了后,连老管家一下子都苍老十岁不止。早前不觉,你瞧这半年,他似又老了许多。老太太生前,他是多精神的一个人。”
杜鹃打小就在温家祖宅,对她来说,汪老管家就像她的一个祖辈。
小时候,汪老管家最偏宠女孩儿,没少给她和温彩买酥糖、点心吃,只要汪老管家出门回来,一定就有这些东西。惹得年幼的杜鹃一听说汪老管家出门了,一天好几趟地往大门口张望,就盼着第一个接到汪老管家,能得好吃的酥糖。
温彩轻声道:“好在汪叔公还有两个儿子依傍,就算大儿子在京城当差,身边还有一个小儿子陪着。在他们父子守着老宅,倒也让人安心。”
“小姐,老宅不能没有主人,你该与候爷建议,大房的子孙那么多,应该让黧三爷回来守祖宅。”
黧三爷,大房二姨娘所出的庶子,比温墨小一岁,已经娶妻,娶的是京地一个小吏的庶女。
“这姨娘、庶子一得势有几个不耀武扬威的?老管家又是老实人,怕是要受他的气。”
汪老管家年轻时间跟着汪氏来到温家,最是个忠厚实在的,一家子都在服侍汪氏,如今老了,再干不动了,却依旧尽心尽力地守着温家祖宅。
温彩可舍不得看老管家受庶子、姨娘的指派、闲气,就是汪氏在世时,对老管家也是敬重三分的。
她还记得,有一年温子群回乡探亲,大冬天的半夜里让汪老管家起来给他买酒喝,次日被汪氏知晓了这事,狠狠训斥了温子群。
杜鹃道:“如果有黧三爷回来守祖宅,到时候就让老管家回庄子上养老。汪二叔是个会侍弄庄稼的,就让候爷把他自己名下的庄子交给汪二叔打理,让汪叔公在乡下过几年怡养天年的好日子,再别服侍人了。”
说起与汪家父子的感情,温家人里最深的就是温青兄妹,便是杜鹃也是心疼的。
猛地瞧见小时候瞧着那么精神的一个人,背佝了,脸上的皱纹多了,头发也花白了,连走路都蹒跚了。
温彩在心下权衡了一番,他们这支的祖屋还在,祖产也还在,应该留下守着祖业。
“待回了京城,我便与哥哥说说,让他去与父亲商量。”
她的心也一阵酸痛,阖上眼,就能想到汪老管家以前的样子,脑子里又浮现汪氏的音容笑貌,一个没控制住,温彩的金豆子就不争气地滑落,她扭头拭泪头,却发现杜鹃也在一边无声地哭成了泪人。
茉莉不说话,只是奇怪地看着都在抹泪的二人。
心里暗道:瞧来小姐和杜鹃对汪老管家的感情很深。
温彩轻声道:“我会与候爷说,给汪老管家和汪二叔销了奴籍,再把汪爱的一个孙儿除了奴籍,另赏他家二十亩良田、建一座农宅给他,以后汪家每代会有一个儿子是平民身份。”
杜鹃连连点头,“要真是这样,汪老管家一定会很感激的。”
“汪氏祖孙三代效忠温家,这是他们该得的赏。”
杜鹃抹了泪,轻声道:“小姐,那些长舌妇人
的话你不必往心里去。事没落到她们自家姑娘身上,要是落到她们身上,就不会说那些难听话了。”
今年,祖田和田庄都获得了大丰收,粮库里都堆满了粮食。当汪老管家说到大收成时,脸上的皱纹便盛放成一朵金灿灿的葵花,那样的笑容、脸蛋,可不比阳光还要耀眼。
“我又不是为旁人活,我为自己活,也为在乎我的人活,至于旁的,我就当是放屁。”
温彩笑着,让她难受的是汪老管家,至于那些妇人的话,她只作没听见。
前面是温彩的马车,后面跟着六两满载粮食的马车,麻袋里满满地装满了今秋新收的粮食。虽说京城也有,可这是汪老管家和汪二叔预备的,千叮万嘱的要温彩带到京城给温青夫妇赏鲜,还让给温府两房都各送一车。
车轮辘辘,传出轧轧的声响。
茉莉因为昨晚熬夜算账,这会儿依在车壁上睡着了。
雍郡王府。
天一亮,二安子与另一名护卫就到了。
二安子笑容灿烂地道:“郡王爷,你要的东西都带回来了。”
“先取一台出来,从绣房叫两个伶俐的绣娘来,田耀祖一会儿就要到了。”
田耀祖,江南织造世家、皇商,也是江南的首富,更同田家的当家人,年轻有为,不仅与皇子们多有交情,就是与京城的权贵都能说上话。
慕容恒那日把自己重新绘过的“妇人制衣图”给田耀祖看。
田耀祖立时就惊住了,“不是说京城出了两人使的缝衣机么?”
慕容恒道:“我手头有一人使用的缝衣机,比那个更好、更快,且价格也更实惠,更重要的是制作成本比那个低了六成。你想要,我就提供图纸,提供样机,你可大批量制造,但我要纹银四十万两。”
田耀祖垄断着朝廷百万将士的军服,光这一笔生意一年就能赚得上百万两银子。
他拿着手里的图,“雍郡王所言属实?”
“你瞧本王是与你开玩笑?”
“三十五万两,如何?”
“好!”慕容恒应了一声,“后日辰时一早,你到我府里,我把样机给你。”
田耀祖当即给了慕容恒十万两银票作为订金,只待看过样机再付剩下的。
慕容恒指着缝衣机,道:“你们二人试试这机子,小心些,莫要弄坏了。”
两个绣娘诧异地看着这个像木马状的东西,左侧有一个轱辘,右侧像是垂首饮水的马儿,那下面还有一个针头,上头套好了线团,中间有一个木锥,上头放着一个像放纸鸢般能旋转的放线器。
二安子道:“郡王爷让你们试你,你们只管演示。”
绣娘甲小心翼翼地道:“回郡王爷的话,奴婢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东西。”
二安子骂了句“笨死了”,他自己上前,取了块布料,用手搬动轱辘,那马儿嘴就不停地点头,听到一阵“吱吱”的走布声响,布块就缝出来了。
两个绣娘更是惊得目瞪口呆。
有了这种东西,要她们绣娘做什么?
天啦,这太可怕了。!
瞧瞧那速度,若是人要缝的许是大半个时辰,这东西却片刻就弄好了。
而绣娘乙却乐了,“郡王爷,这是给我们绣房补的么,是不是说,往后我们绣房只管绣花就行,这种缝缝补补的都可以省了?”
绣娘甲这才忆起来,对想,这东西只能缝,不会绣啊。
可是,要是再弄个会绣的东西出来,她们不是都失业了。
慕容恒道:“她不敢试,你来试,试好了,本郡王重重有赏。”
绣娘乙欠身,走到缝衣机前,像模像样地操作起来,不多会儿,就使得熟络了,一边使,一边赞道:“这东西还真好,比人缝快太多了,怕是得抵五六个绣娘,不,得抵十个,我的个天,郡王爷这东西是从哪儿弄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