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萧震那件是灰色,这件是纯白。
没有一根杂色,毛色光亮、白得不染纤尘。
只是,怎么是披肩?
男人走过来,将披肩替她披在身上。
柔软柔软的白毛轻拂在颈脖上、下巴上,非常舒服。
郁墨夜甚是喜欢地伸手轻抚上,嘴里却还是忍不住嘀咕:“你毁我一件大氅,就还我一件披肩,皇兄这算盘真是打得精,皇兄国库那般盈实……”
“若这畜.生大,自是也可以给你做件大氅,只不过,这畜.生小,只够做件披肩的。”
好吧,看在她特别满意这件披肩的份上,就不跟他计较了。
“你这也跟萧震送的那件一样,是狐皮的吧?”
男人眉尖一扬:“当然。”
将带子替她系好,他又忽然顺势捧起她的脸,吻上她的鼻翼唇角。
吻完,唇瓣没有离开,低醇的嗓音就轻贴在她的鼻尖上逸出:“你这个样子很美。”
郁墨夜一震。
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语。
应该说,第一次从这个男人的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印象中,他似乎从来都是骂她、说她的不是。
从未表扬过她,更从没说过她好看或者美之类的话,从未有过。
美吗?
她想了想自己此刻的样子。
除了穿的是男式的外袍,其余的都是女子装扮。
没有束胸,没有束发,因为刚沐浴,头发就全部披着的,又加上系上他的这件白色披肩,她会是个什么样子呢?
本想去铜镜前看看,想到自己没穿鞋子,而且男人当面,也难为情,便只得作罢,也没有做声,只是微微红了几分脸颊。
“有没有闻到香味?”男人问她。
郁墨夜怔怔回神:“什么?”
“呐,那里。”
男人扬手指了指房中央的暖炉。
她转眸看过去,就看到暖炉的盖子是被取下来的,炉里的炭火上煨着一个大紫砂钵。
香气四溢,依稀还能听到里面的汤汁收敛的滋滋声。
“想着做完再吃,怕凉了,所以放在火上煨着了。”
男人举步走过去。
郁墨夜真是不知该用什么话来说他。
“能不能不要一直用‘做’字?”
就不知道难为情吗?
“不用做用什么?”男人丝毫不觉得有何不妥,大手取了边上的一块干净的抹布,将紫砂钵包着端了下来,抬眸看向她:“用‘搞’?”
郁墨夜汗。
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所以干脆不再接话。
紫砂钵上桌,男人又用抹布包着拿开盖子。
顿时,一股香气扑鼻而来。
看样子,真是好吃的。
郁墨夜凑近去看,不自觉地就吞起了口水。
“皇兄从宫里带过来的?”
“嗯。”
“御厨做的果然不一样,一看就很美味的样子。”
“小心烫。”男人递给她一双筷子。
然后又取了两个空茶盏,一个给她,一个放自己面前,“吃吧。”
郁墨夜便迫不及待地夹起了一块,放在唇边吹了吹,就送进了嘴里。
“唔,好烫……烫……烫……”
见她龇牙咧嘴、表情丰富极致,男人笑着摇摇头,“慢点!”
随后又问她:“好吃吗?”
“嗯,”郁墨夜捣蒜一般,重重点头,嘴里包满,口齿不清道:“好好吃……酥软不腻,又嫩又香……”
嘴里的一块还未咽下,她又迫不及待地再夹起一块。
见男人看着她,她又连忙眉眼一弯,边咀嚼边解释道:“嘴里吃着,手里夹起凉着,这样两不误,正好接上,嘿嘿,皇兄是不是觉得我还是有点脑子的?”
睨着她娇憨的模样,男人心头一动,竟又萌生了想要将她拉过来,吻住她那张又是咀嚼又是喋喋不休小嘴的冲动。
终是按捺住,他垂目,也夹起一片,晾了晾,送入口中。
缓缓咀嚼,他徐徐抬眼,再次看向她。
要说这个女人,《大齐礼法》也学了,妇德也抄了,可似乎女子的这些礼法都跟她没有关系。
想起那日在天明寨的柴房里,她吃鸡喝酒时的模样,也是形象全无、矜持全无、不忍直视。
可就是这样一个有点傻、有点笨、不顾形象、不懂矜持、经常狼狈不堪、丑态百出的女人,竟然让他等了一天的奏折。
那是他从未有过的经历,也是他从未有过的感觉。
很奇怪的感觉。
等的感觉。
些些期待、些些兴奋的感觉。
就像是死水微澜,就像是枯木逢春的那种感觉。
他也说不上来。
“皇兄,你吃得那么斯文,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郁墨夜笑靥如花。
嘴上如此说着,心里却忍不住腹议,哼,装模作样,床上怎么不见你有一丝斯文?
要装也没人拦你,你就吃亏多点、吃肉少点咯!
这般想着,郁墨夜更是加快了攻势。
“过来。”男人忽然朝她勾了勾手指。
郁墨夜一怔,“什么?”
“把脸伸过来。”
郁墨夜疑惑,不动,继续吃。
男人便朝她面前一凑,大手按住她的后脑,将她往自己面前一扣,修长的手指掠上她嘴角的汤汁。
“吃个东西都能将自己吃得这么丑!”
郁墨夜怔了怔,没想到他是替她揩脏污,心魂俱颤的同时,又想起他的话。
咦,刚刚不是还说她美来着吗?
继续。
不多时,紫砂钵就见了底。
当然,一大半都是她吃的。
“好饱。”
郁墨夜打着饱嗝,心满意足地放下筷子,“对了,这是什么肉?这么好吃。”
男人略略收拾了一下,淡声道:“狐狸,小狐狸。”
边说,边指了指她身上的那件披肩。
小狐狸?
郁墨夜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住,浑身一震,愕然睁大眼睛。
猛地想到什么,脸色更是大变,她慌错转眸,搜寻屋内。
小五呢?
小五哪里去了?
小狐狸,难道……
难道她披在肩上的是小五的皮?方才吃的是小五的肉?
胃中一阵翻搅,她蹙眉,强行抑制住作呕的冲动,难以置信地看向男人。
难怪今日听到王德那样说的时候,她的心里就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呢。
王德必然回去都禀报于了他。
所以他……
“你……”
耳边嗡鸣得厉害,她颤抖地发现,竟然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面对她苍白的眸眼,男人却是悠悠然起身:“好了,夜已深,朕回宫了,你也早点歇着。”
窗门打开,男人的身影消失。
她依旧僵傻在那里久久回不过神。
直到有白乎乎的东西从洞开没有关上的窗口窜入,进入她的视线,她才怔怔回到现实。
待看到那物,她浑身一震,还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睛。
揉了揉眼,确定不是梦,她大喜。
“小五……”
也顾不上没穿鞋,赤足就跑过去,将那物抱起。
“小五,你没死,原来不是你,还以为你死了呢......”
将小白狐紧紧抱在怀里,郁墨夜只差喜极而泣。
与此同时,她又心有余悸。
她不知道这个男人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是借此警告,还是杀鸡儆猴,又或者真的单纯的只是巧合?
她只知道,为了安全起见,明日还是将小五还给郁临旋最为妥当,必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