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前:“我知道你发现我了。”
摩呼闻言,睁开了眼睛,狡黠一笑,心里却有些吃惊于单乌出现的时机。
“你不动手,也不召唤帮手,却将这座塔完全封闭,看起来是不想让人知道这里面即将发生什么——你是想与我说些什么?还是打算靠你自己就解决了我?”单乌直接开口问道,两只手拢在袖子里,似乎正摩挲着什么,他的脸色有些惨白,印堂发黑,显然是一副灵力消耗过度的模样。
——单乌叹气并出现的时机,刚好就是摩呼将这座塔完全封闭的时刻,没有早一分,也没有晚一分,仿佛早就等着这个可以与摩呼单独说话而不会惊动他人的机会。
“如果你能给予我足够的好处,我不介意选择前者。”摩呼有些谨慎了起来,却同时有了一分期待,毕竟一个人为了买命,是真的可以付出足够大的代价的。
“如果我能替你切下你头上的这两条蛇,并且让你彻底恢复成一个正常人的模样呢?”单乌歪着脑袋问道,似乎对摩呼头上的那两条如今已经伸直了身躯对着他龇牙咧嘴的蛇颇有兴趣——这样的摩呼看起来就仿佛一只挥舞着触须的蟑螂一般。
而单乌此刻提出的这句疑问,其实并不是他自己的急智——在上清凉山之前,同舟曾经对单乌说过的那些护山罗汉身上的弱点,正包括了他们对于生而为人之时的记忆,或者说因此而具备的向往成为人的一颗心。
如今单乌找到了机会,自然就揪着这痛处问了起来。
于是场间突然就出现了一阵难以言喻的寂静,别说摩呼的呼吸在听到这句话后停滞了那么一下,就是他头顶上那两条蛇,也为此而僵硬了身躯,吐信子吐了一半,就再也缩不回去了。
“你迟疑了,你居然心动了?”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那条叫老大的蛇,它几乎是立即回转了身形,将自己的脑袋悬在了摩呼的眼前,与他直直对视,“你居然真的想要抛弃我们?想要我们死?”
“不,我没想让你们死,我只是想这样或许能够给你们自由……”摩呼在老大的逼视下连忙摇头,继而有些仓促地对着单乌问了一句,“这两条蛇,你也会为他们找到完好的身躯的,是么?”
“不是。”单乌十分干脆地摇了摇头,“人该长什么样我知道,但是蛇这种东西,可就不是我能理解的范围了。”
“你……”摩呼被单乌的回答弄得一时语塞,还没想好该说些什么,那条叫老二的蛇也已经弯下了身子,悬在老大的旁边,同样死死地盯住了摩呼。
“你其实根本不用问,因为不管我们从你身上切下来后是活也好,是死也好,你都根本不会再看我们一眼,是不是?”老二开口逼问道,“所谓的自由,其实就是你想抛弃我的借口。”
“或者说,你是觉得你现在的这副强大的模样,其实是见不得人的是么?我和我的兄弟,同样也是见不得人,让你丢脸了,是么?”老大同样开始帮腔,两条蛇甚至不断地左右交错着,开始扰乱单乌的视线。
“不是。”摩呼否定地干脆,然而这句话却只是他在这两条蛇逼视之下求生的本能——他甚至都没有想好该怎么解释好自己的这句不是。
不是想要这两条蛇死?不是想要抛弃它们?不是想要变成人?不是因为憎恶自己如今的模样?
摩呼根本就没法理直气壮地对这几个问题斩钉截铁毫不心虚地说出那一句“不是”。
……
摩呼其实还记得自己是正常人时候的模样。
那个时候的摩呼,还只是一个面目普通的小和尚,因为对佛理悟性卓越,故而被方丈选中,说是有一件弘扬佛法的要事需要他去做,于是他自然满心欢喜地应了,却没想到不过是一场昏睡,醒过来之后的自己,便已经成为了这所谓的八部天龙。
摩呼的记忆在苏醒的时候便被强行抹去了——这件事自然是同舟所为,而同舟当然也不会将这种事做得如何尽善尽美。
继而,在摩呼的记忆中,他在回到清凉山后,便被灌输了无数关于自己其实是八部天龙转世如今终于回复真身的说法,这些说法是如此地有理有据让人信服,就算摩呼对之前的人生仍有些许未曾消磨干净的记忆,也都在这些反复强调的话语之中,真真假假彻底混杂成了一团,再难分辨。
但是摩呼还是察觉到了一件事,这件事一直潜藏在他的心里,他不敢跟任何人讲,也不敢让自己头上的这两条蛇知晓,而正是这件事,让摩呼渐渐忆起了一些不该记得的事情。
摩呼怕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