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雪花被简化成了三根交叉的直线,雪花飘落的轨迹也从无数的弯弯绕绕之中开始汇总,收束成了一根根略带分叉的线条,回转纠缠,看起来似乎仍是繁杂无比,但是真把每一根拆解出来之后,就会发现这已经比之前要简单上了无数倍。
如果打个比方,之前单乌在自己意识之中所成就的投影,更类似于那种每一根头发丝都要精雕细琢的工笔书画,而在这不断的简化变形之后,这一片雪景,已经成为了一副寥寥数笔便可意境全出的泼墨山水。
然后单乌就开始动了起来。
他一个翻身从雪地上跳了起来,抖落了那些几乎将他也一起掩埋的雪花,在雪地上开始奔跑了起来,于是茫茫雪原之上,只有一个小小的黑点在飞快地移动,似乎是想一路飞奔到这一片雪原的尽头,但是奔跑的方向却仍有一些细微的几不可查的偏移,而这种偏移看起来似乎会让单乌最终跑出一个巨大的圆形并重新回到原点。
单乌当然知道自己不会跑回原点——他跑的路线才是直线,真正发生了弯曲的,其实是这一片白雪皑皑的空间。
渐渐地,单乌跑动的速度开始慢了下来,或者说,其实并不是因为他移动的速度变慢,而是因为他移动过的距离正一点点地开始变短,于是看起来就仿佛单乌跑了许久都还是停留在某一处的山包包之上,但事实上,他已经经过了比之前要远得多了的距离。
终于,在单乌又一次往前方飞纵了一段距离之后,整片雪原也发生了肉眼可见的改变——这一处仿佛无边无际的空间,终于让单乌感受到了边界的存在。
空间肉眼可见地缩小,头顶上的铅云变得越来越混沌不清,雪花不知何时已经停止,甚至连脚下踏着的满是积雪的地面也开始发生改变。
积雪如同虚影一般渐渐消失,继而出现了一片仿佛冰晶凝成的地面,这让单乌知道自己选择的方向并没有错误。
又是踏破临界点的一步。
茫茫雪原的景象终于彻底消失,周围的空间瞬间黑暗了下来,而单乌停下了脚步回首四顾,发现自己居然站在一片悬浮在虚空之中的巨大通透的雪花之上——他的脚下正是雪花的中心位置,玄冰凝就的六条主轴往外沿伸展着,主轴之间分叉出了千奇百怪的绝对对称的花纹,此时仍在不断地变换着,似乎岁月不止,这变换便会无穷无尽。
单乌手里的如意金化成了一柄长刀,并在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反手提起了这柄长刀,往着他脚下的那一处的玄冰直插而下。
一片蛛网一样的裂纹从刀尖往着四面八方蔓延开来,喀拉喀拉的声音表示这雪花正在从内部开始崩裂,继而一团光芒从那刀尖之处直窜而上,将单乌给整个儿包裹了进去。
光芒散去,单乌已经再一次回到了之前的那块石板之上。
……
镜厅之中传来了一声清脆的巴掌拍击大腿的声音。
女修被这声音惊动回头,而那男子此时已经从躺椅之上坐直了身体,他的手掌正放在自己的大腿之上,显然方才那一声正是他弄出来的。
“这样也能破阵?”那男子看着单乌破阵的完整过程,摇头晃脑地唏嘘了半天,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虽然不是标准的破阵之法,最后用的也是蛮力,但是他毕竟靠着自己的判断走到阵外去了……好吧,虽然走出去这一点,也没表现出什么破阵的技巧。”女修明白那男子惊叹的缘由,“这么看起来,他对于阵道的理解,其实也不比刚才那个女孩子好到哪里去……”
“是啊,这两人是差不多的水准,都是了解了一些基础的理论,或许也见过一些阵型,但是并没有掌握什么推算的技巧与手段——区别大概在于,单乌这个小子面对复杂局面的分析能力,或者还有神识的感应之力,显然要比那个女孩子强大太多了。”男子摇头晃脑地分析道,“这么说来,这小子眼下虽然未必能布下什么阵势,但是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阵’门之中,却也没有什么阵法能够真正困住他。”
“他的天赋的确很适合修行阵道,眼下欠缺的只是一些基础。”女修摸着下巴说道,“不过,既然他有这样的天赋,为何不连‘符’门也一起选了?反正这两者之间多多少少可以互通,而他本来对阵道也就知道个皮毛——所以他就算对符道再无知,也不过就是他对于阵道的了解程度了吧,毕竟一个修士,多多少少总是要使符的。”
女修心中隐有猜测,于是偏过了头,看向了那名已经再次靠在躺椅上的男子:
“按你的说法,或许……还有一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