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理成章地成了亲,夫婿是父母精心挑选,婚前从未见过,婚后却也算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然后有了孩子,然后孩子成长自己老去,然后仿佛又过了一遍自己父母所过的日子,然后看着儿女成家立业又有轮回,然后自己这一生,就这样到了头。
“你这一世,还满足么?有遗憾么?”临终之际,一个声音这样问道。
“说不上满足,却也没什么遗憾。”黎凰沉默了片刻之后回答道,“只觉得这样下去,活着看那子子孙孙无穷匮,和时辰到了就去死,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
“那么这样呢?”那个声音轻笑了一声,继续问了一声。
眼前的光芒暗了又亮,黎凰迎来了又一段重新开始的人生。
长成没多久,便遇到了大荒之年,千里饿殍,民不聊生,一些人卖儿卖女只为了换得一口饭食,于是黎凰的头上被插了草标,送在了市场之上。
枯黄瘦弱的小丫头们被打包买进了有钱人的宅邸,有吃有穿,做着伺候人的活计,倒比流落在外的爹娘还幸运一些,偶尔眼红一下宅邸里的少爷小姐们,等到年岁到了,许给一个小厮,还要对主人家感恩戴德,恨不得报效生生世世。
伺候人的活计不怎么好做,稍稍上了点年龄,便有病痛来袭,没过多久,一命呜呼。
又一世终结,那个声音再次出现:“这一世,你还是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么?”
“病痛之际,只愿早死早超生。”黎凰回答,“而这样困在笼子里的一生,的确也没有什么可以值得念念不忘的。”
“那么,我们再来一世。”那个声音袅袅散去,黎凰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成了一只正拱在母猫身边努力睁眼的小猫崽。
自己的主人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丫头,每日里拿着小绣球小铃铛逗弄着自己,而自己也欢快地跟着跑来跑去,扑蝴蝶,扑麻雀,然后随着小姑娘渐渐长大,自己也越来越懒,只想一天到晚躺在院子里晒着太阳,无所事事地一睡就是一整天。
而在那小姑娘到了出嫁的年龄的时候,自己似乎也已经到了垂暮之年,步履蹒跚老眼昏花,靠着某处墙根似乎就渐渐地没了呼吸,依稀只能听见一个粗使丫鬟叫唤了一句:“哎呀这猫死了。”
黎凰又过了那麻雀的一生,破壳而出,渐渐长大,学会飞翔,然后在觅食的时候被一只猫从身后扑了过来,一口咬掉了脑袋。
而后,又是那蝴蝶的一生,无知无觉地啃着叶片,一次次地蜕皮,吐丝做茧,整整一冬过去方才破茧化蝶,在花丛中迎着春光上下翻飞,被一个女孩子用团扇扫到,晃晃悠悠地往地面落去,被一只猫敏捷地用爪子牢牢按住。
一丛花,春天发芽抽枝,盛夏将至的时候开了花,热热闹闹,花瓣坠落结了果实,继而在秋天到来的时候,彻底地化为了一丛衰草。
一只蝉,埋在地下不知多久,终于历经千辛万苦爬出了地面,褪下了最后一层壳,扑腾着翅膀到了树梢,迎着盛夏的阳光拼命地叫唤着,声嘶力竭,足有月余。
一只蜉蝣,朝生暮死,甚至都来不及好好想一想自己这一生。
一颗露珠,半夜凝在了花瓣之上,还没等到朝阳升起,便已消失不见。
……
黎凰几乎经历了这一座宅邸之中每一样生命的轮回,从家族里的小姐,到伺候小姐的粗使丫鬟,到那些猫儿鸟儿花儿等等等等……感受到自己活着的时间越来越短,亦越来越难以捕捉自己生存的意义何在。
“这些生命一成不变,从出生开始便已注定结局……让我只想问他们一句生亦何欢死亦何哀。”黎凰终于开了口,向那个声音提出了异议,“所以,我又何必非要在意它们的寿数长短?”
“那么,对于你自己来说,寿数这种东西有意义么?”那个声音继续问道。
“有。”黎凰回答,“因为我想要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我才能知道前方的未知之地都是怎样的风景。”
“你认为你的未来并非注定么?”那个声音在稍稍停滞了片刻之后,再次响起。
“是的。”黎凰应道,“我是这样认为的。”
“那么,如果有朝一日,你发现你的生命依然被固定于一条既定的轨迹之上往复轮回的时候,你会如何呢?”
“我会试着去打破这个轮回,或者,在尝试失败之后用某人那一句自欺欺人的话语安慰一下自己……”黎凰想到了什么,轻声笑了起来,一字一句地说道,“朝闻道,夕死可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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