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
黎凰只是稍稍地自我欣赏了一下,便将视线转向了另外一堆稍微小了一些的,但是数量也颇为可观的文字:“同时,另有一些人,觉得修道之事越是到了一定境界,便越是该顺应天命,所以在元婴的这个分歧点上,他们选择了斩去了凡俗经历之中成就出来的那些自我意识,保留了肉身,并且欣喜于自身在选择完成之后的那些对于天机的感应——这些人修炼到了化神境界之后,典型的,便如同吃遍天和艳骨那样……文先生或许也是如此。”
“好吧,更好笑的是,两边都认为自己选择了的是更为超凡脱俗的一条路,并且都称自己斩去的那一部分叫做三尸。”黎凰参考着分析着,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确实如此。”如意金应道,“存留人道之人,觉得人之天性如兽性,低下且肮脏,斩去之后,方得跳出天命轮回,自得澄澈心境;而依附天道之人,却认为人在这世上摸爬滚打一圈之后,沾染了一身的世故庸俗之味,如此,活得越久,便离明心见性的境界越远,所以,必须抛去那些后天生出的意识,直溯本源,才能复返纯真天然。”
“只是这所谓澄澈心境未必意味着事事通明,而这纯真天然有时候也意味着善恶不明。”黎凰笑着评价着,而后将视线落在了又一堆小得多了文字之上——那是一些佛门相关的功法。
“所以对这些佛门而言,便将所谓的天道和人道分为了善体和恶体,斩三尸便也成为了诛恶体。”黎凰的意识拨弄着这些文字,让那些组成文字的灵光仿佛水波一样荡漾着,其中隐藏的含义亦如水底泥沙一样被搅动,成为了一片嗡嗡作响的诵经之声。
“是的,其实这些划分的最本源的道理并没有太多不同,但是却将那些原本靠着个人直觉和感悟的提炼,做成了那一条条的清规戒律,然后硬分出善恶好坏来。”如意金应道,“勉强……也算是一种在面对这天道人道的选择的时候,一种折中之法吧。”
“只是太过僵硬死板了一些,是吧?”黎凰已经明白了这其中的关键,“并且,在这种划分善体和恶体的过程之中,他们必须将自己完全地交付给所谓的佛祖,以自身对那佛祖的信仰作为一切的支柱和基础……那么,他们是怎么能够确定,那佛祖不会是另外一个想要圈养他们,将他们当做食粮或者奴仆的惊世魔头呢?只是因为这些经文之上说得足够好听?”
“所以佛门之中,才会出现那么一小撮的质疑者,喊出了那句‘佛魔一念间’。”如意金回答,似乎是回忆起了某些陈年的传闻轶事,只是如今已经毫无记载存留,根本无迹可寻。
“最早的魔修竟是佛修?”黎凰好奇了起来。
“一些是心生动摇的佛修,一些却是那些佛修未能斩干脆的恶体。”如意金沉默了片刻之后,又补充了一些细节。
“有争执对立便互有胜负,似乎很理所应当。”黎凰点了点头,身遭光晕流转,魔修的功法被重新整理了出来,与佛修的功法一起,互相对立着排列着。
“那么,除此之外……”一小团看起来有些可怜兮兮的文字从虚空之中漂浮了出来,和周围那几团庞然大物相比,看起来仿佛岩石之下瑟缩的小草。
“剑修这种存在,还真是简单直白得很。”那一团之中又被分切出来了一部分,那是一些修炼到元婴境界之上的剑修所遗留下来的心得感悟,其中没有什么多余的字眼,只有诸如“心有疑虑,一剑斩去”,“我心如剑,一往直前,不见折返之路”,“天上地下,唯我唯剑”……等等之类决绝如同誓言一般的说辞。
“为何我总觉得能够跨过这个关卡的剑修,最终都会变成一柄实实在在的剑——无所谓天意人心,无所谓生死轮转,而是如同这山川河流日月星辰一样,彻底地……成为物体?”黎凰皱着眉头,不知道该怎么找词来形容自己在看到这些词语之后心中浮起的感觉,只能再度向如意金请教,“你的主人应当也是剑修吧……他又是一种怎样的存在模样呢?”
如意金在黎凰的提问下,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久到黎凰几乎都快要以为如意金死过去了的时候,方才回应了一句:“我没有这部分的记忆……”
“唔……”黎凰沉默了片刻,想到了其他的途径,“蓬莱之中的那些剑意呢?他们还能记得自己的主人们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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