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这些记忆同时存在于我的意识之中,我只会认为这些人是这时间随意挑选出来的,毫无关联的陌生人……”
“我是转世成为了这些人并用以感悟世间悲欢,还是……我其实只是借用了这些人的肉身躯壳以及这些人的立场经历,来试着将我的心境带入凡俗人世呢?”这些小小的旁支念头始终无法挥散,无声无息地就在单乌的意识之中扎下了根,并渐渐开始生长出枝枝蔓蔓来了。
“我是怎么认定……这些人都是我的呢?”这些枝蔓不但捆缚住了单乌的各种念头,更是一把将单乌给拖拽进了迷惘之中。
这种迷惘直接化成了无比现实的外在风景和切身所在——单乌身上的佛光之中又开始混杂起了黑红的火焰,周围的同伴开始远离,蓝天白云这种让人心胸开阔的场景顿时变得一片死寂,身前佛祖那微笑慈悲的表情渐渐变得冷厉不屑,似乎很是不满单乌的这些胡思乱想,而这种来源于自己所信仰的神明的直接否定更是让单乌情不自禁地跪伏下身体并瑟瑟发抖。
单乌知道情况不妙,自主地想要剪除意识之中的那些胡思乱想,但是那些胡思乱想在此时显然已经成了气候,张牙舞爪地,甚至想要煽动单乌去挑衅眼前的这一尊无比清晰的佛祖的虚像——而那佛祖虚像的表情也变得越来越凝重,似乎下一刻,就会毫不犹豫地将单乌给重新打落凡间。
单乌对自己的意识无能为力,并因此在那佛祖的注视下生出了一丝慌乱,结果这慌乱在触及到某个界限的时候,反而让单乌的心底直接绷出了一股咬牙切齿把心一横的无赖气派:“就算重新落入轮回,过那地狱道饿鬼道畜生道……又如何呢?”
于是,仿佛是听到了单乌心里那自我诅咒一样的话语,佛祖轻轻地哼了一声,于是单乌漂浮在空中的身体便猛地一沉,而后向着下方的那一片茫茫水面狠狠撞去。
单乌毫无意外地撞在了水面上,身体几近四分五裂的感受让他想起了当初进入新世界的时候,从远离地面的高空之中落进了一片汪洋之时的种种细节,这些细节让他艰难地从那些突然多出来的繁杂记忆之中,重新找回了距离眼下最近的那一部分署名为“单乌”的记忆。
一连串的念头就此蹿了出来,却又转眼消失,甚至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如今的单乌,甚至无法自如地控制自己的意识。
下一刻,他那撞在水面四分五裂的似乎并非实体的身体在水面之下再度融合成了一个完整的人形——在这个过程之中,原本的水面飘上了头顶,而原本是水的地方,也都空荡荡得仿佛只有白云的天空。
恢复了人形的单乌仍在缓缓下落,又或者是在另一个层面上逐渐飘升,而就在单乌疑惑自己到底是在向上飘升还是在向下坠落的时候,单乌的眼前,在一团遮蔽视线的云絮散开之后,一片看起来颇为荒芜的地面铺展了开来。
单乌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这种荒芜苍凉的场面让单乌觉得有些眼熟,情不自禁地就开始想要在记忆之中寻找一些能够参照对应的东西,然后,他便想起了那魔神的白骨荒原。
“有些类似,却并不相同……”单乌的视线落在了不远处经过的一个人形的身上——这人形虽然看着只是一道虚影,但是却是手足俱全容貌清晰,除了那痴痴呆呆仿佛泥塑木雕一样的双眼,其他部分看起来都如同实实在在的活人一般。
单乌冲上前去,伸手往那人形的胳膊上轻轻一揽,而后单乌的手便从那胳膊上横穿了过去。
“真的是魂魄?”手背上传来的些微阴气,让单乌心中有了论断,“他要去往轮回之处?”
这个猜测几乎是刚刚生出,单乌眼前的荒原便已经出现了尽头——一条细窄的独木桥横在一片汪洋水面上,独木桥前密密麻麻地挤满了人影,这些人影正是不同的魂魄。
挤挤挨挨的等着过桥的魂魄们并没有影响到这河岸上盛开着的遍地红花,又或者,这些人其实早就已经与那些红花融为一体了。
而那独木桥的前头,正堵着一个小小的老太婆,气势汹汹地给每一个过路的魂魄灌下一碗汤水。
而魂魄喝了汤,便会开始蜕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