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沙发上,抬眸看她。
“随便画啊。”
“给我看看?”
“不,”乔旎旎毫不犹豫的拒绝,“画本和日记都是私密的东西,不能给别人看。”
白祈玉挑挑眉毛,“看来我是别人啊。”
乔旎旎,“……”
她今天无语的次数还真是挺多的,白天被苏暖玉调侃完,又被白祈玉调侃,凭她的性格还真是有点为难。
乔旎旎不说话了,扶着自己的膝盖从病床上站起来,走到黑色的落地窗边。
落地窗外,万家灯火,天边的霓虹张扬着喧嚣的世间。
她看着窗内反光的自己,纤瘦,苍白,美丽,
年轻。
她看了一会,正当出神,一只温暖的手臂忽然从后面环住了她,
他的手臂刚好契合她纤细的窄腰,两个人贴得很近,他能嗅到她发间冷冷的香气,
乔旎旎有一瞬间的紧绷,但很快又强制自己放松下来,
“我什么时候能出院呢?”
“随时。”
她有些意外,“你会让我出院吗?”
“我说过,没人再能逼你做你不喜欢的事。”
“包括你吗?”
男人静默了一秒,然后,“嗯。”
他抱着她,琥珀色的眸子同样看着窗外,对着万家灯火淡淡的道,
“但如果我说我想娶你,你会觉得我在逼你吗?”
乔旎旎愣了愣,“啊?”
“娶?是像你娶温熙若的那种娶吗?”
那样薄幸,那样漫不经心,说娶就娶,说悔就悔吗?
如果是那样,她还是不要了吧。
如果结果是抛弃,那她宁愿从来没有被拾起。
但白祈玉给的却是否认的回答,“不是,”
“我说的是一个丈夫,娶一个妻子的那种娶。”
一个丈夫,娶一个妻子。
乔旎旎这次彻底恍惚了,浑身一松,“你说的是组建一个家庭吗?就像以前我们在紫府时的那个样子?”
“不是,”
他再次否认,
“是真正的夫妻,同床共枕,同舟共济。”
“哦……你说那种啊,”乔旎旎想了想,“可是我不是个适合你的好妻子啊,”
她有生之年都没有扮演好女儿和朋友的角色,又怎敢胜任白祈玉妻子一职。
更何况,她虽不知道自己究竟得了什么病,但那一定不是什么很好治的病。
“像我这种生理和心理都不太健康的人,你确定要娶我吗?”
“我不是问你我们合不合适,我是问你想不想嫁给我。”
乔旎旎无话了,空气中静了静,然后把他的手推了下去,“还是睡觉吧。”
她不能再谈下去了,也许再谈下去,她会陷入混乱。
“我等你答案。”
男人留下这样一句,然后离开了病房,
这是白祈玉第一晚没有在病房里陪她,他的心情有点糟糕,现在正坐在滚石顶层的露天私人吧台上喝酒。
滚石的这个吧台能一览全北京最奢侈的夜景,每晚只设二个座位,专门招待一些上流社会的情侣。
但白祈玉今晚没有带女人来,坐在他旁边,陪他喝酒的是骆城。
洛城算是他走得比较近的兄弟,所以要喝酒他第一个想到的也是他。
“今儿晚上空气真新鲜,光顾着喝酒,可惜了。”骆城手里把玩着一个酒杯,说出的话意味深长。
白祈玉淡淡而笑,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今天不叫姑娘。”
“我是说这么漂亮的地儿,咱俩大老爷们儿来太可惜了,不约爱人也得约个佳人不是?”
他一边转着酒杯一边看着白祈玉,似乎是很好奇他会有什么反应。
只见白祈玉薄薄淡淡的嗤笑一声,然后啪嗒放下酒杯,
“我有想结婚的人了。”
骆城差点一口酒喷出来,“操……你,你丫说什么?”
“想结婚了。”
“谁?”
“乔旎旎。”
骆城这次就差没把杯子掉地上。
“她?!为什么,你看上她什么了?”
“除了长相,财产,智商,那个女人的性格实在不像你喜欢的类型啊!”
白祈玉眯眸看他,“我喜欢什么类型?”
这次却轮到他说不出话了。
他喜欢什么类型?
一时半会好像还真说不上来。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身边逢场作戏的女人无数,但真正谈过的稍稍走点心的,也只有温熙若一个,
“最起码也得像温女神那样,温柔无双而且面面具到的吧。”
像他和白祈玉世家大族里出来的人,没有一个是简单的,区区一个温熙若,是真温柔还是假善良,他们一眼就能看得出,
“可是跟她这样的女人在一起,不会觉得太无趣么。”白祈玉说的她,当然是温熙若。
“所以她适合结婚啊,”骆城不以为意的说着,
“带出去又有面子,放在家里又懂事,像你说的那种有趣的女人,”骆城摇了摇头,“也就适合随便玩玩吧。”
“是吗?”
“是啊,如果你实在喜欢她,养在金屋里玩玩也可以,凭借温女神的觉悟,绝对不敢跟你一哭二闹三上吊的。”
“那我为什么不把她养在家里?”
这个她,显然是乔旎旎。
“你觉得乔旎旎是那种可以控制的性格吗?换句话说,你连她现在的健康状况都控制不了。”
骆城说着,声音一寸一寸冷凝下来,
“其实那天我看了她病历我就知道,她这种体质一生病就会生大病,你看,果然。”
阿尔茨海默症,对她来说是多么残忍的绝症。
如果是癌症,肿瘤,甚至是艾滋,毁的也是她的生理机能,
可她得的是老年痴呆症。毁的是她的灵魂。
“所以我不想让她知道,我也会尽我最大的努力治疗。”
“治到什么时候?”骆城有些严肃的问,“是治到好,还是治到你破产?目前比较来看我还是觉得后者可能性更大。”
“破产了我就再挣。”
反正他本来钱就多的没地方花,全部砸去支持世界卫生医疗研究,也没什么,还能造福全人类。
“白少爷,你要想清楚,我是学医的,我也是你兄弟,”
“你为什么就不能当作是自己养的一只小宠物,陪了你十年八年,哪怕很不舍,但总有一天会要死的?”
“而且就算你们长命百岁,到最后还是要面临生离死别啊,”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和最爱的人相忘于江湖,然后找个就算永别了也不太难过的女人,就这么安稳的过一辈子。”
“忘?”
白祈玉听着,饶有兴味的重复了那个字,
“如果她因为疾病忘了我,而我因为自私也忘了她,这种结果,”抬眸看了一眼黑洞洞近在咫尺的夜空,
“想想就让人有点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