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修夷走了,去望云山见师尊了。
我没想他会在我睡觉时离开,一句道别的话都没有。他只留给我一本小册,上面记着受害人的家属和地址,连几口人,以什么营生,有无耕田,多少房产都列得一清二楚。
书法工整,但只有册子最前页的那句话才是他的笔迹,清俊洒脱的字体书写:我极快赶回。
我捏着小册子在院中坐了半天,望着他紧闭的房门,心里无端的失落和酸楚。
夏月楼见我怅然若失的模样,提议先去将最贫困的那户人家安置妥当,沿路走去,也可当散心。
我回房拿银子,看到了案几上的锦盒,里面静静的躺着一支莹白光洁的羊脂玉簪。我捡起玉簪,顿了片刻,走到门口喊道:“湘竹,过来为我绾个发髻!”
惠风和畅,暖意拂拂,衣衫穿得一天比一天轻巧单薄。
五灵血猴的事让柳宣城陡然多了好多玄术道士和江湖游侠,卖护身结,卖灵符,卖各类屏妖罩的行脚商人如雨后春笋齐齐冒出,数之不尽。湘竹成日蹿街游巷,小道消息最是灵通,某日晚饭上说起,江湖上几个颇有名望的大帮派决定号召武林同人来柳宣城开一个屠妖大会。
在杨修夷离开的第四天,我收到一只洒了流喑露的纸鹤,是陈素颜寄给我的。她问我可否安好,血猴之事有无伤到我,平日一切是否如意,虽日渐柔暖,也要记得夜间防寒,饭口虽大,也不得大餐小餐,暴饮暴食……
她写了絮絮叨叨的一堆,只提到她在益州开了间茶坊,和现在的姥姥同住,关于穆向才,关于她的其它事宜,她只字未提。
我知道穆向才去找她了,是否相遇我不得而知。但陈素颜若有心想躲,再超然的巫术也难以将她寻到。
我将极长的书信看了一遍又一遍,心里发酸,忽然想去暖春阁坐一下午。
夏月楼陪我同去,卫真嚷嚷也要跟着,自然花戏雪也一起来了。
这段时间,我几次话里有话想要赶花戏雪走,可他不知是装聋作哑,还是确实少根筋,偏死赖着不走。每日和卫真同睡一窝,几乎到了形影不离的地步。对于这个弟弟,卫真也是喜欢的不得了,现在黏他比黏夏月楼还厉害。
好在卫真不是我亲儿子,不然我对不住我夫君,男男如何传宗接代,我不打断他的腿,把他倒挂在树上晾成鱼干才怪。
我们辟开拥簇长街,一路迎着习习和风,踏着菲菲落花,沿着古老的巷口从落雨街头拐出,走上避不开的繁华柳清湖畔。
卫真不知从哪折来一枝杏花,忽然追上来插在夏月楼头上,拍手叫道:“好美好美!”
我看了一眼,忍不住哈哈大笑。
人是美,眉目如画,白璧无瑕,一袭泼墨流水云纹白衫,将身段裹得极好。
花也美,花瓣如雪,嫩蕊桃红,如蕴一汀烟雨淼淼依依,极尽青帝之宠爱。
偏偏这枝杏花有一臂之长,簪在夏月楼简单灵巧的发髻上,像根长矛插在绣球上。
我捧腹笑得眼泪快出来了,夏月楼尴尬的伸手去拔,卫真却不乐意了。
我们面面相觑,经上次一事,已深刻了解了卫真狂性大发的可怕。如今在街上是万万不敢再惹他不满了。我只得伸手往极远的地方一指,对他说:“去,帮娘亲买几个茶叶蛋。”
卫真拉着花戏雪屁颠屁颠的走了,夏月楼无奈的伸手在头顶摆弄,也不知卫真是如何插的,绕了好些圈青丝进去。她边弄边说:“初九,你当真不受我的委托?”
我帮着她将头发拨开,应道:“嗯。”
虽不知她想托我何事,但自那夜听到杨修夷和她的对话后,我便觉得别扭,就是不想管。
她边弄着头发,边四下随意望着,淡淡道:“也好,是你不愿管,非我……”
话说到这,她忽然浑身一僵,继而双手垂下,傻笑道:“初九初九,你看,这样好看了吧?”
我一时有些懵,这时,一声女音嗤笑着横插进来:“真是好看,再加一根就是闹元宵时的扛火盆了。”
我转过头,但见一身红衣似火的美艳女子正朝我们走来,容貌端庄,眉宇中颇有些男儿英气,秀挺的鼻梁和红嫩的小唇中却又隐然一股极盛的女儿媚态。她手中握着一柄银色长剑,垂着红色流苏,一副凛然的侠女模样。
若把夏月楼比作清洄娇嫩的杏花,她便是烂漫繁盛的桃朵。
她身旁跟着一位极具灵气的粉衣丫头,那丫头掩唇一笑:“小姐,你莫不知在秉州闹元宵时,还有扛猪头的习惯么,你没觉着那更为恰当?”
红衣女子莞尔点头:“果真是,越瞧越像只猪头。”
我顿时不满了:“哪家的姑娘,在街上怎的随意侮辱人?”
女子的目光朝我望来,眉梢一扬:“你又是谁?”
夏月楼忙拉住我,痴痴道:“我们走,快走,我怕。”
我疑惑:“嗯?”
她带上哭腔,将我往身后拉去:“我怕,我怕。”
红衣女子几步拦住我们,伸手一挡:“姐姐,好不容易找到你了,如此便想走么?琪儿,把她绑了带走!”
我饶是再愚钝,也明白了其中有些缘由。我将夏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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