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匣盛放的,都是东晋时的古琴了。
剩下只用丝囊收贮的,也至少是唐宋的,那些敞开放的,才是当朝新制,一千两以下的我父王从不留。那些青铜香炉,也是从汉至魏晋六朝隋唐都有。宋以后的我父王还懒得收呢。”
黄得功听说这些玩意儿这么值钱,这才作罢。
……
大军寅时正悄咪咪出城,开始时一路果然顺遂。最大的问题,反而是潞王福王身体都不太好,这些养尊处优的贵族,被夜路马车的颠簸颠得呕吐不止。
好在能见度不是很高,车马也不会跑太快,天亮时已经离城三十多里了。
袁宗第那边,卯时三刻也有注意到城南有军队出城,但并没有当回事,他如今焦头烂额,想要的太多,有能力要到的太少。商丘守军能走掉一部分,他也懒得阻止。
一直拖到辰时,袁宗第才试探性地去商丘城下再组织一次小规模进攻。但一看就没打算真打到底,只是探探虚实,以弓弩和老式火铳对射为主。
梁以樟当然是带着商丘守军狠狠痛击了袁宗第的尝试,让袁宗第清醒认识到:凌晨时有兵马出城,并未损及商丘守军的意志,商丘城仍然铁了心要守到底。
得到了这个重要情报后,袁宗第目的也算达到了,死了几百个人没必要再耗下去。
打到临近午时,袁宗第部即将撤回营地时,城头梁以樟看流贼退去,这才让骂阵手疯狂齐声呐喊:
“闯贼必亡!袁宗第你个死无葬身之地的,已经中了沉抚台的计了!黄闯子就是来打破你的人马、烧毁你的辎重车马,让你没法快速回援陈县!
黄闯子的骑兵,来去如风,等到了陈县,跟沉抚台里外夹击,必杀闯贼!到时候你连投狗主子都没处投!”
这番话,也不尽是梁以樟组织的,七嘴八舌,完全是骂阵手们根据中心思想,自由发挥,所以吐槽得也很散,东一句西一棒槌。
骂完了主旨后,才有人又提到“黄得功立了大功,还救走了藩王”。
下面的闯军将士一开始没当回事,过了大约半个小时,各个渠道一点点汇总到袁宗第那儿,他才意识到了问题。
“黄闯子真是来救诸王的?宋先生送来的情报居然准确?不是蒙我的?黄闯子想先破了我的人马,拖住我,他自己却仗着骑兵速度之利,可以赶到主战场合击夹击?”
袁宗第捋顺了情况后,也是微微后怕起来。
其实,他不是没想到过这种可能性,但关键是他原先就算隐约想到了,他还能赌自己手下的将士们,各级都尉、掌旅不知道。
只要下面的人不知道,他就可以装湖涂,就可以不用去跟李自成会师,也不用啃硬骨头打硬仗,
但现在梁以樟直接让人骂阵把这些话都挑明了,那就意味着袁宗第军中连最弱智的基层军官也都知道这一点了。
袁宗第要是再畏葸不前,不去为闯王分忧,将来就有可能被下面的人攀咬揭发,要被秋后清算。
你可以装鸵鸟,装法盲,但不能知法犯法。
想明白这个道理后,袁宗第也是郁闷得不行。他知道,眼下只有应应景,摆出自己依然很忠于李自成,愿意为李自成拼命。
“全军拔营西归!追击黄得功,增援闯王!增援陈县主战场!放弃攻打商丘了!”袁宗第不情不愿,表面却义正词严地下了这条命令。
几个心腹部将还劝:“将军不可啊,黄得功都是骑兵,还刚刚打赢了我们一次,如今士气正衰,辎重车马也被烧掠破坏不少。现在追击,我军会严重脱节的。”
“这些都是小问题!闯王把官军主力勾引出来决战了,我们既然知道了,怎能不去!我袁宗第以忠义为主,你们都不许劝!谁劝谁就是不忠!”
这狠话一撂,挤兑住军中三心二意的存在后,袁宗第就开拔了。
当然他也长了个心眼,把自己麾下最榆木脑袋、最只知道直接忠于李自成的、难以笼络的部队,派到了第一线,让他们冲在最前头追黄得功,甚至还不惜优先给他们多分配战马。
那些相对最没有脑子的李自成死忠,当然是忠义无双地冲了。然后一天之后,就在柘城县附近,被黄得功一个回马枪杀得大败亏输。
几个最终于李自成的掌旅,还有一位都尉,都被黄得功斩杀。
得知前军溃败,袁宗第才一改急行军的姿态,变得稳重,逐步收拢溃兵,稳扎稳打:看,不是咱不忠于闯王,而是太忠了,吃了亏。要是再不持重,死在半路上事小,死了都无法效忠闯王,这才是大错。
而黄得功经过两天的行军后,顺利回到陈县。抵达陈县之前,他还分出了三千骑兵,专门护送福王潞王,去陈县更下游的项城。
同时,他提前派出的斥候,也早就跟刘国能部和陈县城外的沉家军水师船队取得联系了。他们自然也分出人手接收了这个重要的棋子。
至于沉树人本人,他们暂时倒是没法通知到,因为沉树人被围在了陈县城内,消息暂时隔绝。只是沉树人从头到尾不慌,哪怕被围了,也丝毫不觉得自己会有危险。
黄得功重创了袁宗第,还歼灭、迫降了两支河南本地农民军势力,彻底遏制了袁宗第从归德府帮李自成筹粮的企图,所以这场相持战,其实已经分出了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