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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不离,死生不弃(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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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同时说,同时拉她的手,她感觉到两股力道拉扯着自己。

    这一幕,太尴尬了。

    他们都没有松手,四目对视,目光如出一辙的冷。

    玉轻烟挣脱手,径自往前走,“先去看那盏花灯吧。”

    这样的情形,还发生了一次。

    有个人从前面冲过来,所有人纷纷让道,不让道的就会被撞倒在地。宇文熙将她拉往摊贩这边,宇文策将她拉向那边,她正好挡在中间,与前面那人迎面撞上。

    危急时刻,宇文策使力一拽,将她拽过来,将她护在怀中。

    宇文熙的力道差了一些,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宇文策护着。

    走了大半条街,她决定到茶楼歇歇。

    三人坐在临街的座上,宇文策优雅地斟茶,“时辰不早了,陛下想何时回宫?臣和烟儿一起护送陛下回宫。”

    “不必了。”宇文熙笑得纯净无邪,“朕的马车就在前方不远处,送玉姐姐回府后,朕便回宫。”

    “虽然长公主不知陛下偷偷出宫,然,长公主迟早会知晓,若是怪罪下来,这护驾不力的罪名,臣担当不起。”宇文策不紧不慢地说道,“烟儿,你觉得是不是?”

    这话当真无懈可击。

    玉轻烟道:“郡王此言有理,陛下安然回宫,我们才能放心。”

    宇文熙闷声饮茶。

    宇文策忽然问:“烟儿,你的侍婢呢?如若找不到你呢?”

    宇文熙连忙道:“朕让小闪子去找她们吧。”

    这次跟小皇帝出宫的是小闪子,他往回走,去找东香和南欢。

    三人围案品茗,心思各异,在袅袅的茶香里扯一些有趣的奇闻异事。

    半晌,玉轻烟去茅房,宇文策温润道:“陛下与烟儿同龄,是否觉得与烟儿在一起玩很开心?”

    “那是自然。”宇文熙明媚地笑,“对了,郡王与谢家长女的婚事怎样了?”

    “谢思芙伤了腿,婚事未定,臣觉得吧,这桩婚事不会成。”

    “哦,当真可惜。”宇文熙作出一副惋惜的样儿,“如若郡王的婚事成了,说不定可以和玉姐姐的婚事差不多时候办呢。”

    “烟儿要办婚事?和谁?”宇文策紧张地问。

    “也不是要办婚事,不过……”

    “不过什么?陛下快说。”

    “前些日子,玉姐姐求朕为她赐婚,但又不说她心仪的男子是哪个,只说到时候便会对朕说的。”宇文熙气闷不已,双手托腮,“不过,朕觉得,玉姐姐的眼光不会差的,她喜欢的男子必定是文武双全、英姿勃发的大丈夫。对了,这一两个月玉姐姐时常和沈昀在一起,你觉得玉姐姐喜欢的男子会不会是沈昀?”

    “臣不知。”

    宇文策的心一分分地冰冷,冷如冰雪,瞬间又有怒火烧起来。

    烟儿移情别恋了吗?如今她喜欢沈昀?

    ————

    送宇文熙回宫后,宇文策送玉轻烟回府。

    东香、南欢在侧门等候,他拉着她拐了个弯,走到小巷子里。

    她挣脱手,冷淡道:“夜深了,郡王早些回去歇着吧。”

    说罢,她径直离开,却被他用力地拽回来。

    他紧抱着她,舍不得松手,迷恋这拥抱在怀的感觉。

    这些日子,她可知他是怎么熬过来的?她可知他费了多大的劲才克制住去找她的冲动?她可知他今夜在街市偶遇她是多么惊喜?

    他想忘记她,可是忘不了。

    他想放弃这段情缘,可是无法放弃。

    他千方百计让自己接受别的女子,可是接受不了。

    今夜,他在街市看见她的那一刻,他的思念决堤了,他心中的狂热爱恋再也无法停息。他想冲过去抱她,可是,陛下出现了,阻止了他。

    曾经犹豫过,曾经彷徨过,曾经放弃过,现在,他绝不会放手!

    为了他们的将来,他会坚持到底!奋战到底!

    玉轻烟竭力挣脱,却推不开他,只得道:“郡王,你我已再无任何瓜葛。”

    “无论你是否移情他人,无论你介意什么,无论是谁阻止,我都不会再放手!”宇文策的语气坚决而笃定。

    “郡王忘了吗?你我之间的问题不是旁人。”她冷冷道,他竟然偷换了概念。

    “那是谁?”

    “是你。”

    “我?”

    她用力地推开他,指着他的心,“你只当我是替身,你喜欢的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而我也不喜欢你,我不会嫁一个我不喜欢的人。”

    宇文策皱起眉头,不解道:“你究竟在说什么?”

    玉轻烟漠然道:“我只说一遍。”

    “什么替身?我喜欢的是你,爱的是你,怎么会是另有其人?”

    “到现在你还看不清自己的心吗?”她掷地有声地说道,“你真正爱的、最爱的人,是三年前那个清倌。”

    他愣住了,好像听了一个非常滑稽的笑话。

    她快步离去,留他一人在寒风中莫名其妙。

    他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么想?她怎么会觉得他把她当作替身?

    ————

    宇文策暗中观察了几日,玉轻烟确实和沈昀、沈凝多有交往,她和沈昀单独在一起的时候,玉颜欢笑。

    这日,他约沈昀在“洛都第一楼”相见。

    沈昀笑道:“难得呀,郡王请我品茗,太难得了。”

    宇文策纤长的眼睫缓缓掀起,似有一股冷风扫向对方,“说不定这壶茶很苦,难以下咽。”

    “这么苦的茶,郡王也喝?”沈昀清逸地笑,浑然不觉他这番话是语意双关。

    “未必是我喝。”

    “那我喝?”

    刚说完,沈昀才有所察觉,觉得今日的郡王确实有点怪。

    沈昀磊落道:“郡王有话不妨直说。”

    宇文策沉沉道:“我与谢思芙的婚事将会不了了之。”

    “虽然谢思芙腿伤了,但你父王会如你所愿吗?”

    “纵然她腿伤好了,我也有法子令这桩婚事罢了。”

    “这么说,你坚决娶玉轻烟?”

    宇文策的俊眸浮现一缕阴沉,“非她不娶,纵然她许了人家,我也会把她抢回来!”

    沈昀还是不太明白他的用意,“郡王这么做,不怕……”

    “我平生最恨有人在我背后说三道四,而且是不值一提的陈年旧事。”宇文策眸色阴鸷,整张俊脸都臭了。

    “郡王此言何意?”沈昀看懂了他的神色,语气中也有了一点火气,“难道你认定我在背后说三道四?把话说明白一点。”

    “三年前,我与那清倌之事,你敢说不是你对烟儿说的?”他双目瞪圆,火气十足。

    “我为人如何,郡王还不清楚吗?”沈昀霍然站起,义正词严地说道,“那清倌之事,我从未透露半句,纵然是舍妹,我亦从未多说半句。”

    “当真不是你说的?”

    “我何须骗你?”沈昀侧过身,“若郡王不信,那你我手足之谊便……”

    “好!我信!”宇文策寻思道,“可是,究竟是谁对烟儿说的?”

    沈昀复又坐下来,“纵然她知道你与那清倌之事,又能如何?那毕竟是三年前的事,且那清倌已杳无音讯……”

    宇文策苦恼道:“烟儿认定我将她当作替身,说我真正喜欢的不是她,而是……”

    沈昀急道:“那你解释清楚呀。”

    宇文策叹气,“我想解释,她好像不听……我再寻个机会跟她解释。”

    ————

    上元节这日,兰陵长公主设宴禁中,广宴满朝文武。

    玉大将军驻守边境,没有回京述职,玉夫人谢氏携子女进宫赴宴。

    玉轻雪的脸还没好,擦再多的胭脂水粉也无法恢复以往的仙姿玉貌,谢氏劝她多次,她死也不去赴宴,因为她太心高气傲了。

    这次,玉轻烟和玉轻霜跟随谢氏赴宴。

    昭阳殿内灯火璀璨,仅着薄纱的舞伎随着丝竹翩翩起舞,浑然不觉寒气的侵袭。

    玉轻烟百无聊赖地吃着、喝着、观赏着,真想到外头吹吹风。

    斜对面的宇文策时不时地投来目光,她视若无睹。

    再坐片刻,她悄然起身,出了大殿。

    她拢紧斗篷,在昭阳殿四周漫步。

    墨蓝的天幕停泊着一轮皎皎明月,月华清寂,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有脚步声!

    她看见李尚宫站在前方,便走过去,福身一礼,“李尚宫。”

    李尚宫的身后站在三名年长的宫女,齐刷刷都是一副棺材脸。

    “玉竹寺一事,玉二小姐有功,长公主特赐美酒一杯。”李尚宫擦了厚厚白粉的脸冰冷如霜,像一张鬼脸。

    “谢长公主恩典。”

    “喝了吧。”

    李尚宫的话音方落,端着金漆木案的宫女走上前,案中是一杯飘着酒香的琼浆玉液。

    玉轻烟岂会不知这杯美酒的真正含义?

    毒死自己,当真是草菅人命。

    她恭顺道:“这杯美酒是长公主赏赐的,是轻烟的荣耀,轻烟如何舍得饮下?再者,这是御赐的美酒,理当带回府供起来,日日拜谢长公主的恩典。”

    “不喝便是对长公主不敬!”李尚宫喝道,“不喝也得喝!”

    “轻烟有几句话想与李尚宫说,可否……”玉轻烟希望她屏退左右。

    李尚宫横了一眼,她以为是屏退左右,哪想到两个年长宫女迅速窜过来抓住她,死死地制住她。

    玉轻烟激烈地挣扎,使出防狼手段挣脱,哪想到这两个宫女竟然有两手,还是把她制服了。

    那个端酒的宫女狠狠地掐她的嘴,她拼命地摇头、抗拒,还是无法阻止酒水灌入口中……

    完了,这是魂归西天的节奏吗?

    她使劲地吐出来,却还是有一半的酒水滑进喉咙。

    “没用的,只要一丁点儿酒,就会肠穿肚烂而死。”李尚宫漠然道。

    “长公主就可以生杀予夺吗?”玉轻烟悲愤地吼,一双眸子染了泪水,水光盈盈。

    “那是自然。”李尚宫冷笑。

    玉轻烟等着五脏六腑绞痛的时刻,可是,身上不痛不痒,全无感觉,是不是毒酒还未发作?

    李尚宫面无表情地说道:“你不会死,不是毒酒。”

    玉轻烟惊诧极了,“为什么?”

    “难道你想死吗?”

    “不是不是。”玉轻烟连连摆手,终于明白,这只是长公主对自己开的一个玩笑,或者说,长公主想惩罚她,便想出这么一招吓自己。

    “长公主吩咐我来给二小姐传几句话。”李尚宫道。

    “请说。”

    “长公主念于你赈灾有功,不予追究,然,若你心术不正,心有邪念,心怀非分之想,长公主会赐你一个全尸。”李尚宫语声冷冷,是那种浸淫宫闱多年,早已泯灭了人性的冷漠,“陛下喜欢与你玩,你便陪陛下玩,若陛下有什么跌打损伤,或是有了不该有的想法,长公主唯你是问!”

    “长公主教诲,玉轻烟铭记在心。”玉轻烟淡淡道,“说句僭越的话,玉轻烟当陛下是兄弟姐妹,从未有过非分之想,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那便好。”李尚宫冰冷道,“陛下是君,诸如兄弟姐妹之类的想法,也不该有。”

    “是。”

    玉轻烟目送李尚宫离去,想起方才被灌美酒后以为自己快死的心情,才知道自己竟然这么怕死。

    平复了心情,她往回走,走着走着,突然,宫廊右边的殿室伸出一只手,迅速将她拽进去。她吓死了,剧烈地挣扎,刚想大声呼救,口鼻就被捂住,只剩下“呜呜”声。

    殿内昏暗,她看不见人,只凭本能反抗,却听见一道低沉的生意:“烟儿,是我。”

    这声音,是……宇文策?

    她不再反抗,借着殿外的月色,终于在影影绰绰的月光里看见一张熟悉的俊脸。

    这张俊脸不再温润,多了三分邪戾、三分神秘。

    “郡王为什么躲在这里?”玉轻烟觉得他如此举动太古怪了。

    “烟儿,我们好好谈谈,可好?”宇文策求道。

    “这是宫中,不好吧,还是改日吧。”她对这昏黑的殿室莫名的恐惧,其实是怕他乱来。

    “这里不会有人来,放心。”他将她抱上半人高的案几,握住她的双臂,“今夜不说清楚,我不会放你走。”

    她盯着他,他的瞳仁与夜色融为一体,染了夜的魔性,令人惊骇。

    玉轻烟冰冷道:“郡王,你我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你我早已没有可能。”

    宇文策试图安抚她,“听我好好说,可好?”

    她安静了,他缓缓说起来,三年前,他的确与一位清倌相识,且对她一见倾心,决意娶她。可是,父王、母亲强烈反对,还逼走了她,他伤心不已。从此,那清倌杳无音讯,再没见过。

    “听完了故事,我可以走了吗?”她知道,他想解释。

    “你觉得你是她的替身?你认定我还喜欢她?”他着急地解释,“烟儿,不是这样的,我喜欢的是你,也没有将你当作替身。”

    “无论如何,你我之间再无任何瓜葛。”玉轻烟冷静道,“郡王,我对你已无男女之情。”

    宇文策盯着她,眉头紧拧,瞳孔收缩,心也剧烈地收缩。

    已无男女之情?

    他问:“你当真移情沈昀?”

    这句话,犹如从九幽地狱传上来的魔音,令人毛骨悚然。

    玉轻烟愣住,原来他误会自己移情沈昀。

    “是。”

    “原来如此。”他冷冷地笑,充满了自嘲,“我真傻……”

    忽然,他将她扑倒,犹如一只猛兽,啃咬她的颈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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