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四年元旦,眼看就要来临了。 〔
这些日子,曾清婷仍然早出晚归拉着那辆三轮车在街边摆水果摊。时近年末,她的生意挺好做的。有时买水果的顾客多了,她一个人既看秤又收钱,忙得不亦乐乎。北湖路和中华路的十字路口,是一个往来行人较多、小贩们摆摊相对集中的地段,所以经常在这里造成交通堵塞。平时,韦建国也习惯在附近摆摩托车,做“搭客”生意。
这天中午,在十字路口处,小商贩们都将摊点移到机动车道上了。凭借以往的经验,他们知道这个时段是城管们的午休时间,一般不会有人出来干涉他们违章占道的摆卖。所以,他们在马路上摆摊设点既大胆、又警惕,还不时地大声吆喝着,招睐一下过往的行人。曾清婷见别人如此,当然也不甘落后,她的三轮车水果摊混杂其中。
谁也没料到,突然有几辆城管执法车出现在这个十字路口处。只见从车上6续跳下三、四十位穿制服的城管人员,两、三个人一组,行动神地扑向四周,沿街窜巷地捉拿那些无证摆摊的小商贩们。霎时,街面上轰然大乱,那些“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小商贩们一个个都在手忙脚乱地收起摊子,只恨“爹娘少生两条腿”般地仓皇四散,夺路而逃。在城管们的眼中,这些无证小商贩个个都是资深的“老游击队员”。小商贩们的心里也更有谱,知道自己一旦被城管人员逮住,结果只有一个:轻者难逃罚款,重者货物没收。
是福不是祸,是祸就躲不过。韦建国和曾清婷夫妻俩正面临着闯大祸的当头。此时,曾清婷忙于给顾客秤果而疏于了防范。当她察觉街上一片混乱而情知不妙时,两名城管人员已经一前一后地堵住了她三轮车的去路,让她怎么也跑不掉了。
当时,韦建国正守在街边的摩托车上候客,抬头望见城管大队的执法车迎面开来,马上想到妻子的水果摊就在前面不远处,嘴上大叫一声“不好”,慌忙启动了摩托车,想赶去通知妻子逃离现场。可等他赶来时,已经晚了。只见妻子抓着车把子死活不肯松手,跟两名身材魁梧的城管人员正在争抢那辆三轮车。
“不让摆,我拉走还不行吗?”曾清婷对城管要扣留三轮车的做法,很是不服气,据理力争地大声嚷道:“大不了没收我的水果好了,要罚款我现在就给你们。为什么一定要拉走我的三轮车!”
“你不服管是吗?我警告你,老实点!”一位带队的城管领导手执对讲机走过来,毫不顾忌地猛推了曾清婷一把,使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接着,他转脸对那两名部下命令道:“少跟她啰嗦,把三轮车扛上车去。”
大街上,不少经过这里的行人都停下脚步,围拢过来看热闹。一些市民对城管粗暴执法的态度和行为很是看不顺眼,十分同情这些小商贩们,认为他们都是靠一份辛苦劳动来维持生计的弱势群体,本来谋生就很不容易了,还时常要遭到城管人员如此的严厉打击。为此,围观人群中议论纷纷,表示同情的人们竟不在少数。
“你不要走!”韦建国突然从混杂的人群中冲出来,伸手抓住那位城管领导的衣领,两眼仿佛冒着火星似的,厉声吼道:“你凭什么打我老婆?”
“谁打她了?她是故意耍赖,自己坐在地上的。”那位城管领导自知有点理屈,但并不示弱。他挺起胸脯,用手指着韦建国的鼻尖,怒吼道:“你给我松手!我警告你,不要妨碍我们执行公务!”
“哼,你也用不着吓唬我!”韦建国忿忿不平地松开手,但心里早已点燃了一股无法抑制的怒火。他先是俯身将妻子从地上搀扶起来,随后又弯腰从地上抓起半块板砖,突然追上去向那位城管领导的头上狠砸下去,狂地叫道:“我让你打我老婆!……我让你打我老婆!……”
“韦建国,你疯了……”顿时,曾清婷被丈夫失去理智的施暴行为惊呆了。眼见那位城管领导被丈夫的板砖砸得满头是血,她慌忙冲上去拦挡着,并紧紧地拽住丈夫的一只胳膊,不停地哭喊道:“别打了,你不要命了!”
那位城管领导突遭暴力袭击,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却已瘫倒在地上,手里的对讲机也飞出五、六米之外。这时,他手下的七、八个城管人员皆闻讯赶来,一哄而上,将打人者紧紧地围住。此时,韦建国出了一口恶气,开始渐渐地清醒过来,知道自己的伤人行为已触犯国家法律,铸成了无可挽回的大错。他因一时冲动而带来的所有悔恨,恐怕也只能留到日后去反刍了。当瞅着妻子抱着自己哭成泪人时,他的心里不禁隐隐作痛。
那位受伤的城管领导被手下人迅地送往医院抢救。一帮城管人员将韦建国也揍得个鼻青脸肿,又五花大绑地把他押上了城管执法车,送往公安机关处理。
那位被打伤的城管领导姓李,三十七、八岁,是市江南区城管大队的一名副大队长。韦建国平时为人朴实,但他的性格也十分倔强,而为一时泄愤恨,下狠手将他人拍成严重脑振荡,最终自己也付出十分惨痛的代价。两个月后,他被江南区人民法院以妨碍公务罪和故意伤害罪判处有期徒刑十年。他不服,上诉至南疆市中级人民法院后被驳回,维持原判。与此同时,城管大队的李副大队长在病床上躺了三个月后伤愈出院,并获得一次立功授奖的机会,不久由城管大队的副职提拔为正职。
就在韦建国被刑事拘留期间,叶丛文为帮助在生活中突然陷入困境的曾清婷母子俩,使他与毕自强的深厚友情之间出现了一条让人难以察觉的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