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其实只是害怕失去,害怕被伤害而已。我的父亲不爱我,我的兄弟算计我,那些貌似善意的人也是各报目的、别有用心。我不想被欺骗,不想失望,所以只能先制人,所以只能让自己疏远、无情。我错了吗?难道想保护自己也错了吗?”
覆影的眼泪也落了下来。她虽恨他,但也知道他有多苦。
袁浕将手从她的脖颈下抽出来时,把手指伸到她披散的长里,似乎在为她梳理。
他的目光是那样炽热、那样神奇,如同自千年玄冰的束缚下喷薄而出的熔浆。他将滚烫的唇凑近覆影的唇,然后,他的胸口也迸出了熔浆般的热血。
覆影闭上双眼,紧紧握住匕的手上沾满了鲜红。
她竟然用玄术强行打开了被制的穴位,但这也使得她背后的伤口严重地开裂。
她缓缓将袁浕推开,一步步爬向隋瑾,源源不断地涌出的血被拖成一条红毯,庆贺着他们的重逢。
他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
朝阳缓缓升起,晨曦照耀在天地间,将暗沉的黑色冲淡成水墨般的颜色。
山路尽头奔来一匹骏马,马上乘着一个青衣女子。她的长早已被风所吹乱,却丝毫没有整理的意思。几个血印赫然出现在马臀上,这匹马,她平日里是最爱惜的,可此时,她却不惜伤害它也要让它跑得更快一点,再快一点。
秋羽楼已遥遥看见,而马也终于支持不住,脚步缓了下来。秦柔不等马挺稳便一个纵身,直直飞掠到楼前。
风中缓缓飘来一阵歌声,唱的也是一段凄楚的离情。
鸢兮羽兮,紫衣绛羽。鸢之逝兮,其鸣凄凄。
嘒彼小星,三五在东。岂不俟尔,骞命不同。
隰有秋苇,山有棠红。疾风自北,各自匆匆。
昔子之汤,芄丘之上。扬扬其裙,幽幽其香。
今棠零落,凄其以凉。洵有情谊,永兮无望。
秦柔的脚步更急,但覆影已经抱着隋瑾,从楼顶一跃而下,宛如两只投向万丈深渊的影鸢。
秦柔一个踉跄,重重跪倒在地,身体因为剧烈的悲伤而不住颤抖。
不知何时,她的身后也响起了一声马鸣,一个男子站在她的身后。斗笠挡住了他的部分面孔,但还是被阳光照出了的身影,她一眼就能认出来。
她淡淡道:“隋瑾先生死了,相思姑娘也死了。你可满意了吗?”
秦非径直走上秋羽楼,手指却紧紧攥成了一团。
袁浕躺在冰冷的地面上,气息奄奄,心却还在微弱地跳动。
秦非单膝跪在他面前,道:“臣,救驾来迟。”
袁浕抬起没有了血色的脸,望了望秦非后笑了,道:“你的表情为什么这么沉重?因为寡人死了以后,就无法攻打毓国了吗?你放心,寡人已经下了命令。无论生什么事情,翼国明日都会兵。在这之前,你只要隐瞒寡人的死讯就可以了。”
秦非道:“陛下可有王储的人选吗?您虽然没有子嗣,但……”
袁浕摆了摆手,道:“秦非,你不必再装了。你若没有暗中让覆影服下少量解药,她又怎么会这么快就恢复记忆?寡人虽不知道你们的详细计划,但也想象得到。这翼国江山已经是项家的了。”
秦非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扭开头。
袁浕叹了口气,道:“有始就有终。有创国自然也会有亡国。只盼重华公子可以善待太后。至于宗庙,就随他的便了。寡人向来务实,不喜欢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但请你们一定要善待翼国的百姓,让他们觉得做雍国的子民远比做我袁浕的子民要幸福。”
秦非道:“我们一定会做到的。”他顿了顿,接着道:“我们会用王后之礼,把杨柳与您合葬。”
袁浕望着秦非,眼睛亮了起来,道:“若是那样,你们欠我的就全部还清了。不过,请不要把我们葬在王陵,我只想和她做一对平凡的夫妻。”
秦非道:“我会替你们选一片杨柳依依,依山傍水的地方。”
袁浕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只沾着血的羽毛,道:“这是由怀梦羽分成的三根中的一根,是当年覆影嫁给袁燧之前留给我的。怀梦羽可以令人梦见最想见到之人,多亏了这根羽毛,这么多年我才熬了过来。其他两根在隋瑾和覆影那里,这一根反而显得多余,请您还给他们吧。”
秦非接过怀梦羽,道:“我会的。”
袁浕缓缓合上了眼睛。
秦非向他的尸体行了一个跪拜大礼,但还未站起,一根冰冷的长剑便架在了他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