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持重,但毕竟不过是一十一二岁少年,正是心性活泼、玩性浓厚的时候,那日与林珩相处满打满算不过两个时辰,竟觉十分轻松有趣,大抵也是他一团玉雪兼之天真有趣的缘故。且那日将林珩抱在怀中、为他布菜,是再新奇不过了,他从未与人如此靠近,也没有人掏出汗巾子为他擦汗,好似两人正是彼此依恋,再拆分不开了,倒叫他心里微微一动。他这一两月间也总不得闲,但心里总惦记着他,难得出一趟门,去逗逗他玩也好。
一时到了林府,林府门子只见一骑骏马疾驰而来,少时就到了门口,众人忙围过去。竺臻问道:“你们大爷一向可好?”里头有位王彬在寿筵那日是见过竺臻的,忙答道:“蒙公子问讯,我们大爷一向都好。”他朝后一看,望见了后头来的齐渝,又说:“竺大爷、齐三爷里头请。小的们就去通报老爷。”竺臻听他只提林海,便问:“你们大爷不在家?”
王彬难道:“大太太带着大爷出门了,此时尚未回来。”竺臻扫兴道:“罢了。我们就不进去叨扰世伯了。我这里有份玩意儿,你帮我递进去吧!”竺臻扫了一眼他的随从。这随从利落地滚鞍下马,掏出一个紫檀匣子,递给王彬,王彬忙接了。齐渝也忙叫随从递上两只银狐,道:“帮我转交给你们大爷,就说我前几日忙,并没有闲来看他,叫他千万不要生气。”王彬也接了,记住这话儿。竺臻和齐渝也不再逗留,径直去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这日晨起,秦氏吃了几块点心就赶着去上房请安,伺候老太太吃完早饭后,便向老太太拜别,秦氏这次回娘家是早就向老太太禀告过了。林母指着林珩的额头笑道:“定是这个玉儿撺唆的。”林珩赖在林母身上,撒娇道:“老太太……”林母笑道:“罢哟,我还不知道你。不过是看你你素日里念书那么刻苦,也该让你松散松散了。只一条,必须坐车去,可不许眼馋人骑马。”
说话间,有丫鬟来回:“车马已经备好了。”林母才放手,让张嬷嬷送二人出去。到了垂花门,已有一辆翠盖朱缨八宝车停在那里,母子二人忙上了车,又有吴嬷嬷跟上伺候。后头有几辆小车,是跟去的丫鬟媳妇婆子们坐的。有几个老成家人、年轻家将骑着马护在车座四周。
林珩见已出了林家大门,不免好奇,凑在纱窗口往外看,谁知这一带尽是高门大户之家,无非是白墙青瓦、朱门铜钉、重檐飞瓦,无甚看透。秦氏笑道:“还是这么心急。这东城里头住的尽是文官武将,俱是钟鸣鼎食之家,有甚可看的?若想看热闹,一会子我吩咐他们往东四牌楼那边走,尽让你看个够。”林珩羞窘,面上恰似桃晕两腮。秦氏把他搂在怀里,爱得不行。
一时到了东四牌楼,果真人流如织、人声鼎沸。林珩略望了一眼,有首饰楼、绸缎庄、玉器行、古玩铺、书铺、金店、白蜡作、氆氇庄、皮货行、栏杆庄、花翎庄、绒线铺、茶食铺、生药房、洋货行、眼睛铺、宝源铸钱局、香羊皮作坊、熟皮局、祥瑞花庄,应有尽有,往来买卖兴隆旺盛,正是一派盛世景象、说不尽的太平风流。林珩略看了看,十分艳羡,不想本朝治下百姓竟是如此富足安乐,只看外头的平民百姓俱是眉头舒展,少有愁容便可知一二。秦氏忽然咳了咳,林珩知其意,忙收回目光,不再多看。横竖他是个爷们,日后出来走动的日子长着呢,不必少见多怪。
一时到了翰林胡同,是因着这条胡同里住了好几户人家皆是翰林院官吏,才有了这么一个混称。秦家正位于这胡同里头,到了秦府门口,已有家人前去通报,一时正门大开,秦氏的车子直接驶入,直到仪门才停住。秦氏和林珩下车,早有两个体面的管家婆子,插金戴银的站在门口等候,一见她们下车,忙围上来问好。秦氏含笑回到:“黄妈妈、李妈妈一向可好?”两个婆子忙道“不敢”,又赞了林珩几句,才引着她们往里头走。
进了仪门,是几间倒座房,是秦少尹和秦家几位公子的书房。这秦家不过是三进的小院子,因为京都地贵,居住不易,当初秦大人还是凑巧花了大价钱置办下这座宅院。外面一进是秦府的外院,书房、堂厅、家人、媳妇们的住处俱在此处。里头两进才是女眷的住所,挤得满满当当。她们进了正院的月洞门,转过影壁,就见正房门口立着一位四十来岁的太太、两位奶奶、一位姑娘并几个姨娘丫鬟正在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