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道:“不必了,你就是掌柜?这是租金,请收下,如果你不反对,我让手下来清理场地,你们回避就行了。”
掌柜连连点头:“也好也好!”扭头让小伙计通知屋内零星的客人,抓紧时间离开,几位客人走后,将大门紧闭起来。
李兴与小伙计谈话时,王厚便将胡俊提到一旁,放在自己常坐的那张椅子上,取下蒙在他头上的黑巾,封住他的膻中穴后,方才解开腕上绳索,叫了一声:“师兄。”
胡俊紧闭着眼,半晌缓缓睁开,看了一眼王厚,又冷冷扫视四周,揉着右手腕,恨道:“别叫我师兄!杀害恩师之仇不共戴天,只恨老夫无能,不能报仇雪恨,你为何不杀了我?”
“你虽然不是我的师兄,但在避役岛上,你没有为难我,虽然是想拿我来对抗郑总兵,但在那种境况下,也算待我不薄。”王厚想起避役岛上的情形,知道胡俊这些年过的日子非常艰苦,好不容易恢复武功,现在又成了这个样子,叹道,“十五年前的那场动乱,郑总兵本来不计前嫌,释放了你,可你又犯下如此大错。”
胡俊忿然道:“不用指责老夫!这些年,在避役岛上,老夫想的最多的,除了报仇,还是报仇!换成是你也会如此!既然败在你手里,老夫无话可说,只求一死。”
“师兄,我知道你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报答老婆婆的恩情,你想不想知道,老婆婆临死前说了什么?”听了王厚这话,胡俊眼光闪动:“师父她老人家说了什么?”
王厚将如何遇到老道姑,如何被“恨别点穴手”挟制的经过简要说了,并讲述在长乐港与老道姑的打斗。不过,为防止胡俊增添对郑和的怨恨,王厚只说当时人多,担心老婆婆会伤及无辜,才出手制止。不等胡俊说什么,接着又道:“老婆婆当时已一心求死,我抱她上宝船后,她说和陈王分开五十九年,每天都在想他,她跟着陈王打了很多胜仗,虽然最终败了,可从来就没有后悔过。最后,她还大笑数声说,‘俊儿,为师等不到你了……死鬼,我来陪你……’终究溘然长逝。”
胡俊听得时而激动,时而愤怒,时而又流露出伤感,听到最后竟泣不成声,口中喃喃自语:“师父、师父,俊儿对不起你,对不起……”半晌,用粗糙的手掌抹了一把眼泪,直视王厚,“师弟,谢谢你把师父葬在鄱阳湖,我小时候,经常听师父经常叹息‘鄱阳湖’、 ‘鄱阳湖’……我现在只求你一件事,杀了我、杀了我!”
王厚并不回避他的目光,四目相对,然后叹道:“师兄,如果你不是杀了梅家兄弟,即使再怎么待我,我不仅不会介意,还会劝郑总兵放过你,可现在,大错已经铸成,我也无能为力……我唯一能帮你的,就是在最后时刻,让你有机会和郑总兵全力一搏。在避役岛上,你和我说过,将阵法之势与破阵之法融合,创出一套辟邪剑法,再过一会,郑总兵和你将在这台上一决高下。如果你输了,自然没什么话说;如果你胜了,还有一线机会,只要梅家兄弟原谅你,郑总兵就会放了你。”
胡俊木然地看了一眼擂台,低下了头,过了很久才抬起,问道:“师弟,我待你这样,你为什么还不直接杀了我? ”王厚缓缓摇了摇头:“我知道你这些年过得不易,而且当年的叛乱,也是出于报答师父的恩情,虽然不忠,却是尽孝……唉!如果你胜了郑总兵,梅家兄弟那边,我会尽力帮你说和。”
二人正说着,就见打路口走过来十几个人,正是郑和、武当七子、百合仙子和乔琳,王厚起身道:“师兄,郑总兵来了,我知道现在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但不得不说,整个事情从头到尾,错都在你。咱们练武之人,只求无愧于心,为了对得起十五年的苦修,全力施为罢。”
此时,胡俊远远地望着郑和,时隔十五年再次见到昔日长官,让他心潮涌动:是他!在自己失败被擒时,平息将士们的愤怒,没有将自己斩示众,也没有将自己和国王亚烈苦奈儿,以及后来诈降被擒的陈祖义一起押回大明。可偏偏是他!出手废了自己的武功,流放到孤岛上,让自己十五年来过着非人的生活。十五年!他明显苍老了很多,走路的姿势也不复当年的挺拔……胡俊怔在当场,脸上阴晴变幻。
王厚迎了过去,将情况说了,郑和点点头,并不答话,缓步走到胡俊面前。胡俊见郑和过来,将头转向一侧,脸色重新恢复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