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谋离世后,草庐便又多了一口人。许是年少多难的缘故,四岁的董厥颇为懂事,全然没了个总角小童的模样。他的懂事虽然让我少废了不少心思,但是每每看到他酷似善谋的眉眼,总让我一阵心疼。说来,这小娃娃梳洗干净后,倒是极为清秀。一双眼眸像极了善谋,明亮和善的样子,小眉已有了些剑眉的味道,想来长大定是个英俊的男子。
我让他唤我姨母,并且亲自教授他读书习字。不过,未曾教授多久,害喜的症状就过多地消耗了我的精力,让我分/身乏术。无奈之下,我将他交托于诸葛均,望诸葛均读书之余可教他识些字。
安置好董厥后,我便全然地投身于害喜之中。除了每日早晨起榻吐得极为厉害之外,更是闻不得半丝有异的气味,就是浅淡的梅香都能让我反胃、呕吐。因着孕吐严重,我几乎用不下任何饭食,即便是硬逼着自己用下一些也会在不久后全都吐了出来。
看着我用食越来越少,吐得越来越多,宋达和诸葛均颇为担忧起来,深怕我的身子会经不住害喜的折腾。他们一个不停地给我喂药,一个不停地写家书同孔明言我如今的状况。就连董厥那个小奶娃娃,都会在我孕吐之后,小眉头紧锁,忧心忡忡地望着我。
被这三个大小不一的男子围绕起来的日子虽是欣慰和感动的却也是伤怀和孤寂的。只因,孩子的爹爹,那个我思慕的人不能陪伴着我,在无尽难受的日子里给予我慰藉。为此,我时常红肿着眼眸,暗自落泪。也是在此后我才知晓,有了身孕后的我情感异常脆弱起来,原本认为没有什么的事都能够轻易地引起我泪落。
“你再这般哭下去迟早得瞎。”雾水充盈的眼前,一方布帕缓缓出现,宋达略带鄙夷的声音随之而来。
我抬眸望他,撇撇嘴后接过布帕,用力地拭去眼中的泪水。本就被哭得绯红的双眸因此显出一抹朱色,我却是毫不在意,只是不满地抱怨:“我也不愿如此,只是每每想到孔明不在我身边我就自抑不住。”说着,眼角又缓缓地滑落了温热的液体。
“我看你日后离了先生怕就是活不了了。”又取出一方布帕,他也不再递交到我手中,兀自地替我拭起泪来,一边擦拭,一边喃喃:“日后春华有孕若是像你这般,我定能被气得大恼……”
“春华?”我眨眨眼,因是怀孕的缘故智商颇有些降低,倒未多想只觉得有些奇怪,“你所谓的春华指的是司马懿的夫人?他夫人有孕又同你有什么关系?”
听罢,宋达就是蹙眉,顿了顿给我拭泪的动作。转而,他甚是嫌弃地放下手中的布帕,摇首感叹:“你怎能愚蠢到这般?”
“你才愚蠢!”我不满地反驳,随即唇角扬笑,学着他曾经待我的戏谑模样,问:“若是我没有猜错,此今郭嘉已是过世,你怎么还不离开隆中前去投靠曹操?”
又是顿了顿,宋达讥笑,“若不是先生托我照顾你,我早就离开了。”再度拿起布帕,胡乱在我脸颊上抹了抹,他意蕴深长,“再者,时机未到。”
“时机?”略微沉吟,我问道:“难不成郭嘉的死还不够?”
“不够,我在等待曹操的诏令,六载余,他的耐性怕是要消耗殆尽了。”勾唇一笑,宋达颇有得计的姿态。
瞥了宋达一眼,我微为惊讶,“你居然谋划到了曹操的身上?”
“我在谋划他,他何尝不在谋划我。”宋达嘲弄的笑起,“这就如同一个交易,前些时日他利用我帮他夺得天下,后些时日,我便利用他已有的天下助我成就大业。”
我凝眸,突觉寒冷,便缩了缩身子言:“同你们这种人相交,总让我觉得危险。”虽然我早已被人算计多次,但是那些算计多数不是什么大阴谋。我怕的是,若有一日我遭了巨大的算计不察,损害了许多让我珍惜的人和物。
“阿硕。”宋达笑唤,玩味而语,“你又何尝不是我们这种人。”
“我……”张了张唇,我却是不能理直气壮地反驳。从儿时受教到嫁予孔明,我所接触的人与物多半与此有关,如此还想要出淤泥而不染,对我来说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吃瘪地睨了睨宋达,我顾左言他,“若是无事,你可以出去了。”
宋达甚为得意,眉眼弯弯,“黄老先生来了,说是要寻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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