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起一点牛车的窗板,光君审慎的向外看了一眼,“咦”了一声,向坐在对侧的谈兴正浓的苍,竖起一根修长白皙的食指,立在唇间。
近来大式乳母有些苦夏,光君用自己的牛车将她,送去她在山中修行的大儿子处避暑,并令惟光护送他母亲一道去了。
是以今日乘坐的是左大臣家的牛车。车旁跟随着两名步行的随从。现下刚把椿姬和蜻蛉式部卿亲王的好事办妥,从右大弁家出来。
苍坚持先将光君送回二条院私邸。从位于京都南面的下京的右大弁府邸出发,几乎要贯穿大半个平安京。
但是眼下在朱雀大道上也走了太久了吧。
很不对。
非常不对劲。
初夏眼看就要过了,此刻身边却没有夏虫的聒噪。周遭渐渐泛起一丝丝似有似无的雾气,但过于安静。死一样沉寂。仿佛误入了一处无声的结界。
牛车靠向路边,缓缓停了下来。
光君站在牛车围出的阴影中,抬头望着幕布般死气森森的天空中,一轮残缺的月,慢慢皱起了眉。平时的月色,是有这么红的么?
正在这时,两名身量较高、极目远眺的随从忽然惊呼一声,指着远处慢慢行进过来的一团阴影,立时站不住脚,全身俯伏在地,筛糠般瑟瑟发抖起来。
却见一群鬼魅,挟裹着风沙,恶形恶状,横行无忌,从罗城门方向而来,正通行在贯穿平安京的朱雀大道上。
中天之上,一轮月色已被浸染得血红。
正是百鬼夜行,逢魔时刻。
光君顿感大事不妙,没来得及细想为何方忌物忌皆已避过,却会遭逢此难,强令随从聚拢在牛车的阴影里,屏息凝神,振作精神,取出随身弓箭,张弓拉着空弦,不断发出鸣弦的铿锵声,借以驱除妖魔。
苍看着随从们一边涕泪横流一边勉强鸣弦的样子,又见妖魔们不断走近,心下也害怕得很。但是稍微瞥见光君强作镇定却被唬得煞白的小脸,苍心下不由得生出源源不断的勇气,想着:得保护这个人。
他握住光君的双肩,轻轻将他推到最远离外面的角落里,难得温柔道:“别怕。我在这。”一边拔出了随身的佩刀,坚定地守在光君身前。平日里时常带笑的脸,此刻绷得紧紧,一丝笑意也无,左眼角下的朱红泪痣却红得发亮。
一大群形态各异的付丧神,连同许许多多不明原形,但长着阔嘴、长舌和利齿的同样奇形怪状的鬼怪,推推搡搡,吵吵闹闹地走近了。
也许是哭丧着脸的随从们有气无力的鸣弦声起了作用,那些东西有意无意的避开了牛车,眼看就要过去。
大家都松了口气,正要将提上嗓子眼的心好好的放回腔子里去。正在此时,却听见嘎嘣一声,一个随从面如死灰,瘫软在地。他的弓弦断了。
只见擦身而过的妖魔鬼怪们齐齐停了下来,不管有眼睛没眼睛,统统侧向牛车的方向。
“……我好像听见了什么。”“小生亦然。”“好奇怪。”“真奇怪。”“有人类的味道。”“我也闻到了。”
……它们窃窃私语着。
那一团阴影原地蠕动了一下,向着牛车飘来。
另一个随从丢下弓箭,奔溃似的尖叫着跑走。
“找到了。”“的确。”“在这里。”“别让他跑了。”“抓住他。”“快点。”
一条又细又长、拖着涎水的舌头猛地弹出来,迅猛无比的卷住那个跑开的人影,慢慢拖回了妖魔当中。渐渐响起了让人牙酸的啮咬声。
牛车这边剩下的那个随从,早已发不出声音,身上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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