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难道我跟苍那个大魔王级的路痴在一起厮混久了,也被传染了他的毛病?
光君艰难地把脚从泥淖中拔`出来,一面默默担忧着,一面收紧手中的缰绳,抬手在身旁的爱马臀上狠狠抽了一记。
四个蹄子陷在泥里打战的坐骑眼中含泪,仰头高声嘶鸣一声,下意识撒腿狂奔。
的确成功脱困没错……但当它狂奔一阵,好好爽了一把之后,才迟钝的意识到自由度是不是过于大了。
空荡荡的缰绳软软的垂下来。
主人去哪儿了?!
光君听见心爱的坐骑从似乎很远很远处传来的哀鸣,但现在他自身也难保,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深恨自己一时大意,没学打马哨。
虽然小明(光君给马起的名字Akira)年纪并不大,但愿它也能识途吧。请振作起来,小明!自力更生,到惟光那里等主人出来,一定可以得到奖励的。
此时还不愿承认自己迷路了的光君,坚定地得出结论:治部省绘制地图之人,要么是个菜鸟见习生,要么就是于丹青一道毫无天赋。
天光渐渐熄灭,月光慢慢点亮起来。
忙活了半天做着无用功,仍旧停留在原地,难免有点烦躁。光君一屁股坐在偶然相遇的山溪边光滑的大石头上,费劲的脱掉鹿皮靴,把发热发胀的双脚浸没在清凌凌凉冰冰的溪水中,舒服的叹息了一声。
他眉间皱得可以拧出水,再一次展开了鬼画符似的不知所云的几张纸,借着月光仔细研究着。
啵啵。小腿与水面的交接处,传来类似小鱼啄吻的触感。一闪即逝。
接连来了这么几下。
光君终于好奇的低下头去。正好看见一抹粉嫩嫩的颜色渐渐漂远。
他睁大了眼,弯着身子,挽起宽大的袖子,把一只手也探到水里。五指微分,清凉的溪水缓缓从指缝间温柔的流过。
耐心的等待了一会。从上游袅袅娜娜、顺水流游下来一片粉色的花瓣,娉娉婷婷,恰好卧到光君手中,轻柔的贴在中指指腹上。
他一把捞了起来,轻轻抻开,举到眼前,认真地研究了一会。
色泽温柔的花瓣,还十分新鲜,带着勃发的满满生机,挟裹着水流和植物的清香扑面而来。这形状和颜色都是熟悉的那一种,也正是他的目标物。
光君纵身一跃跳下大石头,始终不忘整理下仪容,信心满满地沿着山涧溯洄而上,脚步轻快。至少有了一定目标,虽然还比较模糊,终究心头的沉重减轻了一分。
越来越密集的花瓣证实了他的猜想。
旅途的尽头,一座巨大的古老樱树静谧伫立。
树荫浓密,好比巨伞。各种全盛乃至半开的花朵,绵绵密密,簇拥成一朵坠落凡间的浅粉色的云彩。
光君极其兴奋的快步跑上前,不料在树荫下撞见一个服色低调的娇小身影,立即有些局促的低头侧开脸回避。
那小姐倒是不紧不慢展开蝙蝠扇遮住脸。
纸质扇面上,绘着蜿蜒至天际的奔腾的河水,和一轮青白色的淡月,与横在纸扇上方边缘的冷漠双眸,惊人契合,相映生辉。
光君恭敬地行了一礼,开口道歉:“在下并不清楚小姐在此,无意间冲撞,还望见谅。”
那人漠然道:“无妨。”
光君:“恕在下冒昧,请问这巨大古樱树……”
神秘人:“我家私产。”
光君:“……”
光君:“在下来自平安京,身负樱见祭寻樱使的重大使命……”
那人涣散的视线突然凝聚起来,直直盯着眼前的俊美青年,全然没注意到自己打断了旁人的发言,只低声重复道:“……来自平安京。”
光君:“的确。前因后果是……”
那人毫不留情的再次打断:“不妨到寒舍中详谈。”层层叠叠的袖口中,突兀探出一根消瘦苍白的手指,直直指向不远处的一座院落。肤色被服色衬得更黯淡。
……方才那里有这么一座宅邸的么?
光君有些将信将疑,见那女子已经开始自顾自往房子那里走,连忙出声相询:“冒昧请问小姐名讳?”
那人顿住身,微微侧过头,冷淡道:“父母赐名清姬。”
不论光君如何巧舌如簧、舌绽莲花,清姬全然无动于衷,只隔着半透明的帘幕,对坐在帘外回廊上的光君重复道:“方才您说自己来自平安京。”
光君点点头。
帘内人沉默了半晌,开口道:“您想要采集樱枝,可以。”
光君抬头,热切地望着。
“只需为我完成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光君:“?”
清姬:“我的未婚夫某日入平安京,去办一件要紧事,却迟迟没有归来。请您以樱枝为信物,替我去东寺送个信,询问我未婚夫的近况,就说清姬还一直在等他回来。”
光君有点犹豫:“为何是东寺?”
清姬突然甜蜜蜜的笑起来,话中满是矜持自傲:“为了与我长相厮守,那个人打算脱去缁衣,所以去东寺还俗。”
光君:“……哦。”
光君踩着借来的矮几,小心翼翼切下一大枝繁盛的花枝。想了想,又想再来一枝,他有点犹豫地望向端坐在宅院最外侧回廊的主人家。
仿佛有读心术似的,正以袖遮脸,仰头闭目、轻嗅着山间凉风的清姬突然道:“别忘了取信物。”
光君带着私心,又切了更茂盛的一枝。
花枝摇曳,扑簌簌落下一群花瓣,轻轻浮在环绕而过的清浅山涧面上,慢慢地向下游漂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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