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变阵过程,如果说之前布阵的快捷有序还只能令他漫不经心的夸奖两句,那么此刻的行进中变阵就令他很是吃惊了。一直以来,偷袭不成反被偷袭的他对鹿鸣洼惨败总是耿耿于怀,尤其是后来得知,自己的惨败只不过缘于对方指挥官的临时起意,他就更加觉得不值。这些天的行军中乞活买一直很不服气,就算是在大军在新城停留时进行的步骑协同演练也让他提不起兴趣来,但此刻,他终于开始对这支打败了自己的营州军产生了兴趣。
双方相距二百步,两军阵列两侧各出两名弓手,弯弓搭箭向上空抛射,羽箭落下后斜插在地面上,两军军阵向前迈进,至对方箭羽处而止,此为射住阵脚。这虽是两军对阵之常例,却也是阵列而战中极重要的一环——以羽箭落地之处为己方弓手标识射程,同时估算出军阵下一步前移的距离,确保本阵不在对方箭雨覆盖之内。
但营州军在这个过程中耍了个滑头,他们“射住阵脚”的弓手所持为普通弓,而非白狼山版的“英格兰长弓”!自从研制出单体长弓后,营州军后勤部门便积极进行改进,因为原有第一批长弓并没有对弓体进行晒干、封釉等手续,所以弓体寿命较短,那些长弓已经逐渐淘汰,第二批长弓单制作弓体的过程就耗时半年,再加上望山、胶筋等处的改进,不仅寿命延长,射程也更远了。
朱承玉骑在马上仔细看了看营州军的军阵,又看了看对面飘扬的将旗,不觉很是惊讶,向左右问道:“不是说契丹兵么?怎么是唐军?唐军怎么来了?他们竟然有余力顾及到这里,哎呀......好生奇怪,也不对,有很多契丹人,怎么唐军和契丹人联合了?这几年他们不是相互视如仇寇么?咦......将旗上是营州都督李!大唐什么时候重开营州都督府了?......”他已经被眼前的一切搞得头脑晕涨,语无伦次了。身边左右军将也都是目瞪口呆,完全无法回答朱承玉的问题。
不过好在看上去对方人数不多,似乎只有两三千人,自己这边几乎三、四倍于敌,这却让他放下了不少心思。
“谁愿上前致师?”朱承玉环顾身边,却无人应答,他没好气的随手点了一将,却是别将金寅直,金寅直不得已,只能缓缓催动战马,越众而出,骑在马上却弓着身子,时刻准备策马回逃。
“致师”是先秦时期两军对阵之时常用的手段,大意是派出一将上前彬彬有礼的问候对方:贵军安好!你们远来辛苦,让将士们都歇一会儿吧,趁大伙儿歇息的工夫,你们派一个人出来,和我单挑,以让三军观礼之类云云。
但以武将单挑的形式来开启战斗序幕到了如今已经不流行了,这个时候的“致师”,仅仅是上前质问对方来意,痛斥对方不厚道,同时申明己方占有大义,这种“致师”相比先秦时期而言风险要小很多,因为一般来说不存在动手问题,所以壮烈的可能性不大,但也没多少人愿意去了。因为两军阵前出头露面,意味着很有可能被对方盯上,战事顺利还则罢了,一旦战败,有可能成为敌军追击的主要目标。甚至在极端情形下,这种“致师”同样存在横死当场的可能性,最典型的例子便是演义话本中流传的三国经典案例——诸葛丞相阵前骂死王郎。
当然,这种极端案例非常稀少,恐怕百年不出一个。但百年不出一个,那两百年呢?三百年呢?很遗憾的是,别将金寅直面对的是李诚中,所以碰到了这种极端案例。
金寅直小心翼翼的来到营州军阵前,藏在马头后面,扯着嗓子喊了一句:“贵军所为何来?此乃渤海国西京之地,贵军怕是迷失了方向,还请速速返回......”他也不敢乱喊,生怕自己说了什么过头的话,将对方哪个鲁莽的军将激怒,然后一怒之下不管不顾的冲过来跟自己单挑,那可就太悲剧了。
营州军本阵之中,李诚中听了金寅直的两句喊话便笑了,转身想找解里,忽然想起解里正领军护卫侧翼,于是又看见了乞活买,温言道:“乞活买虞候?”
乞活买正看向两军阵前弓着身子藏头露尾的金寅直,听见李诚中向自己问话,不由一愣,回头道:“都督?”
李诚中指了指对面的金寅直,问乞活买:“乞活买虞候箭法如何?”
乞活买回头看看对面,道:“八十五步。不好吧?”他的意思是,这点距离实在太近了,以我的箭法,这么做很有些不仗义,再说了,人家是过来交涉的,这么做不仅不仗义,而且不厚道。
但李诚中误解了他的意思,以为他射不到,“哦”了一声,转头继续看向其他人。
乞活买心中很不舒服,话也不说,立马弯弓搭箭。射这种固定靶子对他来说太过稀松平常,他瞄也不瞄,随意就是一箭。那箭如流星,直奔金寅直而去,从金寅直正探着脑袋喊话的大嘴中射入,穿透以后去势未尽,又飞出数十步,才钉在地上。
金寅直坠马身亡,渤海国军阵内一片寂然无声。(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