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左右中尉分掌两军,但中官是不上阵的,真正指挥神策军的是武将,也就是各军指挥使。如今连神策军指挥使都投降了宣武,凤翔城内的险恶局势可见一斑。
韩全诲惨然一笑,摆手道:“不怪他,这是商定好的。若非李指挥出城,这两日连粗面饼都没得吃了。”
张居翰诧异,连问其详,韩全诲解释说,城内早就断粮了,故此商定好,由李继昭率部出城向宣武投降,主要还是为了节约粮食。李继昭出城后,向康怀英述说了天子的惨状,于是康怀英向城内送了一批粮食,故此才维持到今天。
“既然如此,汴军为何不攻城,反送给城内粮食?”张居翰不解。
“之前是想打却打不下来,现在么,打得下来了,可梁王不想打了——岐王上个月就想投降,但梁王不同意。岐王假子彦询、彦韬都已经出城降了汴军,可梁王就是不收岐王的降表。”
“这是为何?”
“岐王降了,待汴军撤后,关内还是岐王的,梁王什么都得不到,所以梁王想要自己动手拿下关中,等关中拿到手上了,他才会应允岐王投降。”
张居翰道:“咱家来时,于中道听闻,李茂勋统山南兵和杨师厚、李晖交战,于坊州惨败,李茂勋已经降了汴军。”
李茂勋本为回纥人,是岐王李茂贞手下心腹重将,掌握着凤翔军最后仅剩的可战之兵,一直在关内和汴军激战,试图解凤翔之围。不仅岐王李茂贞对他望眼欲穿,天子、中官和朝官们都眼巴巴的等着他前来救援,却没想到竟然降了!
韩全诲一听这个消息,立刻脸若死灰,随即浑身无力的瘫软在椅中,喃喃道:“完了,山南、关内已落汴军之手......”
张居翰插话道:“听说西川王建入了山南。”
韩全诲苦笑:“王建小儿,倒会占便宜......无论入了谁的手中,凤翔已然无解,这下子岐王可以投降了,吾辈中官末日已到。”
张居翰问:“岐王自降,与吾辈中官何干?”
韩全诲答道:“梁王、崔胤等人深恨吾辈,岐王臣服的条件之中,便有诛杀吾辈之议。德卿啊,来得不是时候啊,你这是来送死的!”随即又问:“你入城时谁在主持防务?德卿快些离去,莫待岐王知晓后走脱不得!”
张居翰也有点慌神,好半天没有吱声,仔细思量了自己入城时的言语,良久方道:“咱家没说自己的身份,只是让守卒去寻的茂安,茂安亲自到城墙上接的咱家。岐王应当尚不知晓。”
韩全诲松了口气,点了点头,又问:“德卿自河东而来,不远千里,到底所为何事?有什么就快些道来,某若是能办,便替德卿办了,德卿便速速离去,此乃死地,耽搁不得。”
张居翰道:“朱全忠封梁王、杨行密封吴王、钱镏封越王,却不知为何没有对李节度的封爵?李节度本人虽然不说,但幽州内外群情激愤,纷纷联名进折,托咱家来代为转奏。”
韩全诲奇道:“卢龙李节度封燕王、西川王节度晋蜀王,上谕已经递向长安了,难道长安没有明发天下?”旋即悟道:“是了,定是崔胤小儿阻挠搪塞!德卿莫急,某今日便去将档文提出,重新复录!德卿早作准备,某去去就回,德卿务必今日就走......只是路上所用的吃食,恐不能备足......”
张居翰没有立刻回应韩全诲,而是自己沉吟了良久,忽然道:“中尉,既然凤翔已为死地,莫如随咱家去卢龙吧?”
韩全诲问:“投卢龙李节度?卢龙不是处于汴军围困中么?吾辈中官数百人,如何才过得去?对了,李节度怎样了?自天复年间一别之后,咱家甚是想念李节度......”
张居翰离开河东的时候,尚不知卢龙军统一河北诸藩的事情,于是建议韩全诲只带亲信数人,和他一起逃离凤翔,先到河东,然后想办法从关外去幽州。
韩全诲对李诚中观感非常好,但仍怕对方不接纳自己,如果只身逃向卢龙的话,还真不知道李诚中的态度。毕竟,没有了天子,中官什么都不是。
对于韩全诲的顾虑,张居翰觉得这不是什么阻碍,他认为李诚中不是势利之人,并不会因此就拒纳中官。
韩全诲终于心动了,但他还是觉得赤手空拳投向卢龙不太好,至少面子上就过不去。
两人正在商量间,一旁侍立的张茂安却想了点子,令两人眼珠子为之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