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啊?”
玉宝音还以为她娘是在问元亨的病,有点儿失神地道:“小的时候从高台上摔落,落下了一想事情就头疼的毛病,商轨说过这是脑中留有淤血的征兆。商轨还说,有的淤血会自己化掉,而有的淤血藏在体中,迟早都要作乱的……”
“什么?”
听见秦愫惊讶地发问,玉宝音总算是回了神,“娘说的是什么?”
秦愫又问她:“魂去哪儿了?”
玉宝音叹了口气,“皇上才二十一。”若是就这么去了,那他这个寿也确实够短了。
“可惜?”秦愫紧盯着女儿的神情。
玉宝音又叹了口气,“我才十一,”什么都还没有准备好,“万一大周就此乱了,可该怎生是好?”
秦愫一时想不明白,她才十一和大周乱了,这两者有什么关系。倒是也叹了口气,只道:“不用想的太多,我原先告诉你男人能做的事情,女人也可以做。经历了许多,我才明白,再强的女人……也是随着男人逐流的。”既然已经和萧家绑在了一起,自然不可以半路抛弃。
这个节骨眼,她还将许传派去了北梁洲,府中可用的侍卫不足五百,剩下的就是小厮和妇孺了。
若是一旦乱起来,奔着高远公主府钱财而来的,可是不会少。
秦愫还在忧虑,玉宝音已经吩咐了下去,给所有的人发刀发剑发棍棒,还让冒越看顾好了前后门,就连院墙也得交给可靠的自己人。
虽说元亨只是重病,还不一定挂。其实就算元亨挂了,长安也不一定会乱起来。
但,还是早些防备的好。
防的不是乱世,防的不过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原以为萧般若顶多一个时辰便会回转的,可是直到月上梢头,还不见他的人影在何方。
外头已经戒严了,不知是不是萧景已经控制好了城防,傍晚的时候,便有人马沿街奔跑,通知各家各户闭紧门户,不许外出。
等待的时候是最焦心的。
元亨从来也没有像今日这般占据玉宝音的心房,也不知他死掉了没有,其实她是希望他长寿的。
说的是三国鼎立,总有一个率先破局。
大齐的皇帝正值壮年,人高体壮的,除非他自己想不开,怎么也不可能突然死掉。
而南朝的真元帝已是暮年,时常传出不能上朝的消息。不是玉宝音不孝顺,巴着自己的外祖父早挂掉,可任谁想也觉得率先破局的会是南朝。南朝即将大乱,几乎成了人们的共识。
岂料,最年轻的大周皇帝元亨却突然出了紧急状况。
此时的大周是三国中兵马最强壮的,兵马强壮抵御外敌占尽了优势。可若是内乱,如此强壮的兵马,各家的实力几乎相同,你打我来我打你,持续的时间不定会有多长,最后还是百姓遭殃。
玉宝音也说不上对大周有多深厚的感情,也说不好为什么,只是觉得惆怅。
这一夜,她几乎没怎么合眼。
第二天一早,没有坏消息传来,太阳升起来的时候,依旧需要等待。
日子过的就如往常一样,秦愫闲着无事,会给女儿和儿子绣绣衣裳。
给儿子做一件鲤鱼跃龙门的红肚兜,给女儿做一件绣满了祥云的贴身小衣裳。
女儿大了,虽说现在还是个孩子模样,可说变就变,很快的。或许是夏天,最迟推不过明年,这一变就会变成大姑娘。
吾家有女初长成……说句心里话,她又何尝愿意大周乱掉。
乱世的人命如草芥,乱世的女人就成了烂泥中的花。盛开,也是开的悲壮。还有的,根本就开不了花。
所以啊,求佛祖保佑,还是叫元亨多活些时日吧!
玉宝音也如往常一样看书。
不过将看书的地方,从她的渺风楼,挪到了她娘厢房外、小花园边的长廊上。
若不是刻意去想,今日仿佛真的和往常一样。
可若是竖起耳朵去听,便会觉得整个长安都像是睡着了一样,根本听不见外头有任何声响。
这种寂静,一直到旁晚,被北边的火光打破了。
冒越站在渺风楼顶上张望了半晌,下来道:“可能是城门……”
玉宝音的心里一咯噔,郑重地道:“高远公主府的安危……全靠冒统领了。”
冒越便道:“宝音公主说的哪里话,将军将我派进公主府的那天,公主府的存亡便已在我的生命之上。”
冒越本来就是个话不多的汉子,话一落下,就拱了拱手,快步离开了。
玉宝音一到了秦愫那里,便笑着道:“没事,好像是北边的人家,不小心走水了。”
不能确定的忧虑,少一人知晓,没什么不好。
可不过两个时辰,还不到子时,真正的忧虑就来了。
前院也出现了火光,虽然不多时就灭掉了,可玉宝音还是不能放心。
她想去前院瞧瞧,又担心她娘这厢。
俶尔和慧春会些功夫,她又叫来了梁生。
梁生这会儿可一点儿都不像个傻瓜,倒像个犟驴,说什么都要跟着玉宝音。
玉宝音气的直跺脚,屋里头就传来了她娘的声音:“梁生,跟着宝音公主,看顾好了她。”
玉宝音喊道:“娘……”
里头的秦愫笑了:“行了,你娘也不是没有见过风雨的娇花,不过这几年过的平静了一些。想瞧瞧就去瞧瞧,我这里你不用挂心,只是你长见识的时候也要注意自己的安危。”
玉宝音想了一下,又往后门和院墙那边增派了些人手,这才放心地领着梁生往前门而去。
到达前门的时候,外头已经开始了新一轮的攻击。
见火攻不奏效,改成了爬墙。
外头的人想来是没想到高远公主府会有防备,可能还想着一轮火攻,趁乱就会拿下。
爬墙就显得有些仓促了。
玉宝音也让人从内架上了木梯,登高一望,外头一片火光。
火光之下的众人,皆罩着面纱。
再瞧他们的衣裳,也没有什么鲜明的特征,像是流民,可这会儿长安又不曾乱过,哪里来的那么多的流民呢!
那不过是伪装,就是不知他们是想要趁乱捞一把?还是想要人命呢?
外头的人已经开始爬墙,玉宝音接过下面递上来的热油,当头浇下。
撕裂一样的嚎叫不绝于耳,这样的声音她是第一次听到,却又熟悉的很,只因她听她爹说起过。
那是她爹的遗书,上面有这样的一句话,“杀戮的声音总是令人颤抖,可若是你听见那样的声音千万不要害怕,记着你想要保护的人,记着你不是为了杀戮而杀戮。不管是现在这个冷兵器时代,还是未来进步了以后,弱肉强食就是这样。所以,哪怕你是个女孩,爹也要你做一个强者,不需依附谁而生,不需谁的施舍,过你自己的日子,活你自己的人生。记住,爹没有死,只是去了另外一个地方。”
另外的地方到底是什么地方,玉宝音并不知晓。而杀戮的声音,她今日已经听到,她没有害怕,她只是抽出了追光,对着院墙外的那些人道:“犯我者,必杀。犯我家人者,必杀。犯我家宅者,必杀。说出,必做到。”
唯恐门外的贼人射箭,冒越硬是将玉宝音劝下。本还想劝她回后院的,可一瞧她眼中的光,便知劝了也不会奏效。
冒越只能求她靠后,刀剑不长眼睛,这是生怕误伤了她。
玉宝音道:“你不用管我,我既然敢来这里,便不会成了你的累赘。”
好,好吧!这会儿,冒越真是很忙的。
什么都不怪,只怪高远公主府太大。区区五百侍卫,要防御前后门,还要分散巡视院墙,就是加上有武力的小厮,也实在是不怎么够啊!
涌上院墙的贼人打下去了一波,还有一波,总是杀不尽的。
冒越的人也有伤亡。
进攻才稍有缓和,就听外面有人喊道:“快啊,快啊,只要攻下了高远公主府,咱们就有一辈子也吃喝享用不尽的金银了。”
这话够激励人心,大门又被粗木撞的咣咣乱响。
冒越又增加人手去堵门,玉宝音道:“集合前门的所有侍卫,我要打开大门。”
冒越一瞪眼睛道:“疯了吗?”任性也得挑个时候。
玉宝音道:“你和我站在门前,其他的人列队。”
“做什么?”
“我就敞开着大门,让他们进来,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一双我斩一双。”
***
谁又能料想的到,紧攻不下的大门,自己敞开了。
里头亮如白昼,明亮的灯光之下,百十号侍卫就像两军交战时那样,摆出了一字阵型。
难道是列队欢迎他们?
总会有人做炮灰的,炮灰一号试着向里探了探头,就见门边立着刚才放狠话的丫头,还朝他招了招手。
进去吗?
炮灰一号试探性地踏进去了一只脚。
放狠话的丫头便对他笑着道:“恭喜你,一只脚还留在天堂,一只脚已经踏进了地狱。”
那笑,太特么邪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