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人所著,其内容必有与我大周朝风俗人情不合的地方。”又说,“书虽是好书,但是要看落在什么人手里。就好比一把刀,你既可以用它来披荆斩棘,也可以用它杀人害命。”
徐夫人教子有方,比喻浅显易懂。
刘静安信服。他自去读他的圣贤之书,学做他的治世文章,关于书的事情,便抛到了脑后。
却是徐夫人,她闲瑕无事,又对那册书有几分好奇。有一天,她背着人,把那书偷偷取出来,翻看了一下。
原来,这册西洋书,其实是一大本卷轴图册,长约三尺。真难为马拴柱,当时是怎么把这样大的一本图册偷出来的。也许他当时盗出来后,先放在了别处,随后再弄到府外面去的。
这本图册也没有很多页,其实就是几张画。
乍一看,画中人物赤身露体,确实让人不忍目睹。但是再一看,画中人物的面容表情,端正祥和,并无半分猥琐之态。他们或坐或卧,形像生动,宛若真人。
这样的画法,果然与大周朝的风格皆然不同。那肌肤、那衣褶,甚至草木器物,都一丝不苟。
徐夫人暗暗感慨,原来,世界如此之大,这世上竟然还有这种画技,自己真是井底之蛙。
徐夫人拿着画册,留恋不已。却又怕外人看到,说些闲话。只好又匆匆收了起来,锁入箱底,不敢再看。
转眼已是春夏之交,到了裁制夏衣的时候。
现在府里日子宽裕了,兰香准备给徐夫人和刘静安添置几件好衣裳。
徐夫人对兰香说:“咱们府里,也没有手艺像样的针线上人,添置衣服的事,你就去秦娘子那里制办吧。给我挑那颜色素的、布料舒适透气的,添上两件即可。静安的个子长高了,里外都要给他换换,但是也不可用太贵重的料子,舒适即可。”又说,“兰香,你要挑几块颜色鲜艳的好料子,给自己多添几件,别再等我嘱咐了。”
兰香笑道:“我要那么好的衣服做什么?没得说,奴才比主子穿得还好。”
徐夫人说:“我何曾当你是奴才了?我只当你是自己的女儿,我可有兴头打扮你呢!”
徐夫人说到做到。她不仅给兰香添置了新衣。有一天,南夫人叫银楼的人来打首饰,她又顺便给兰香订制了两套头面。她还给兰香住的厢房里,新买了拔步床、穿衣镜等家具,真是当做千金小姐一样来待了。
因为徐夫人想把从前亏欠下兰香的,都弥补回来,而且她还要给兰香更多。现在,她只等秦氏那边给兰香找好了人家,就给兰香脱籍,随后把兰香当女儿,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兰香被徐夫人和秦氏整天做思想工作,心思也有些活泛。她有时也会想到那年冬天的那个场景——走在她前面的那个高大的身影,他的后背那样宽厚结实……如果跟那样一个人在一起过日子,应该很有安全感吧?
可是,兰香的心思刚有了一点活动;这时却传来一个消息——孙有财要结婚了!
这个消息,是林二郎先听说的。
因为孙有财为了结婚,要把自家房屋院子整个收拾一下,他想借林二郎家在葫芦巷的老房住几天。
林二郎跟孙有财是从小一起长起来的朋友,而且他家的那个院子一直空着没人住,所以他当即就答应了孙有财,随后回家来跟秦氏要钥匙。
秦氏纳闷:“怎么事先一点儿信都没听说,忽然就结婚了?他寻得是哪家的姑娘?”
林二郎说:“我听说,是他在外面跑的时候,在南方找的女人……现在他改行做南货店,不往外跑了,所以把那南方的女人接了回来。”
“什么?!”秦氏一惊,她说,“他在外面早就有女人?”
林二郎说:“是啊,听说那女人还给他生了个儿子,这回一并接了回来。”
“什么,他在外面连儿子都有了?!”秦氏又是一惊,她说,“那他为什么他还跟我说,他看上了兰香,让我替他说说?”又说,“这幸好是兰香没答应,如果兰香答应了,嫁过去却发现自己做了‘小’——我可怎么对得起兰香,怎么对得起我死去的姑妈?!”
林二郎解释说:“不是你说的那样,有财没想让兰香做‘小’!”又说,“他在外面的那个女人,是个蛮族,虽然给他生了个儿子,却没打算跟他过。后来是听说他发达了,又听说梁州这边生活好,这才跟着孙有财回来……”又说,“再者说,你跟兰香提亲,兰香不是已经辞了吗?既然兰香辞了,有财当然要另寻他人,就算不把这个女人接回来,他也会寻别家的姑娘啊!”
“不是那个道理!”秦氏一挥手,不满意林二郎的解释。她说,“孙有财既然有别的女人,就不该再打兰香的主意——他吃着锅里的,还想占着碗里的,这就是他不对!”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