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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衣男子这才忆起自己没有报上名姓。施施揖首,还未言语,容洛便已含笑启唇:“裴公子。”
又望向男子,轻声问道:“若是未曾记错,公子姓裴名静殊……不知可对?”
裴静殊被容洛说出姓名,怔了多时,复才疑惑地颔首。
他并不认识容洛,纵然容洛名满大宣,见过她的人却也是不多的。况且他昨年才入仕,得进士出身后便外放上州,时日是正好与容洛封府走动时错开。再者,他只是嫡出幼子,家中招待人物、行走前朝自有兄长,他也没有多余心思记挂一位公主如何。如今听容洛好似认得自己,他自然不免古怪。
“重将军外祖家姓裴,我家中人时常得见,因而也认得裴公子。”眉目微微一舒,容洛唇角染笑,“倒是我贪图闲适,甚少出门。裴公子若记不得我,也是正常的。”
三两句话圆了裴静殊的困惑,他眼中夹了歉意。但不知容洛身份,却也不好再说什么。端量容洛须臾,他在宁杏颜手中抽出一枚纸条。展开之后,下方果不其然是个“上”字。
宁杏颜见此,忙拱手恭贺了一番。容洛在一旁瞧着,见她恭喜裴静殊时悄悄将纸条收进了左袖,右手则迅速一翻,抽出五张纸条来。
之后的事情是再不用说,六人里裴静殊与一江姓男子入住了上房,令二人则住了普通客房,而余知岚及一位附和他言辞的男子则住入了下人房里。虽怀疑宁杏颜作弊,但余知岚也不好拉下脸面同女子争执。只得乖乖住进下人房中。
闹剧看罢。容洛也觉着颇为疲累,抬步上楼时宁杏颜跟上来,先抱怨了一番三口倒的酒性,又对余知岚吃瘪的脸色绘声绘色地形容了一番,到底不无痛快。
自然,宁杏颜描述归描述,却也不忘困惑。接过容洛脱下的大氅挂上衣桁,宁杏颜将艾草丢入香炉,挨着容洛坐下,脸上略有几分耐人寻味的笑:“你连蒋文朗都不大有印象,却能记得裴家那位公子?说,莫不是当真做了负心人?”
“哪来那么多鬼心思。”容洛放下银栉的动作一顿,“我是早就识得他。”
此言不假。她前世时曾经四嫁,前二嫁俱是文景帝,也就是她父皇所赐。而后二嫁则是文成帝容明辕赐下。这四嫁的对象皆是大宣中的佼佼郎君,性子却不尽相同。如今意外撞上的二人都是她前世曾经克死的夫君之一——余知岚是最后一嫁,出降时他已死了两位夫人。当时他因功绩丰伟,并不将容明辕放在眼中,但他精明至极,容明辕寻不得他麻烦,只好让她出降,以寻借口将其贬谪除去。余知岚确实狂妄至极,大宣公主有不召见则驸马不可到府上的权利,可他却三番五次擅闯甚至欲强迫于她,若非齐四海令他惧怖,她早已受之毒手。多年来她依旧无法忘怀,现今见到余知岚则更为厌恶。
而那位裴静殊——则是四嫁里对她最好的一人,她欠过他一份人情,一份活命的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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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平平。容洛起身时窗外雨势如瀑,可想今日是绝不能再上路。
让何姑姑挽了双刀髻,容洛临窗读书。而何姑姑及宁杏颜则去往驿站更换马匹,以待雨停后去往益州。恒昌与秋夕则按着容洛吩咐准备早膳。
满室寂静,不一时楼下嘈杂起来,似乎是六人出来用饭。容洛并不在意,但没想几刻之后,余知岚便来敲了她的房门。
面上仍是令人作呕的虚伪微笑,容洛瞧他一身不合赶路的雪白锦衣,拧眉接过他递来的一坛酒。
“这是在下在金州得到的女儿红。”凝视着容洛柔婉的颜容,余知岚眼中夹了几分阴沉,仿佛是豺狼盯上了他的猎物一般,“听店家说是藏了十八年的酒,娘子让我等投宿,在下也不知如何答谢娘子。小小薄礼,还请娘子收下。”
女儿红分两种,一便是酒馆里名为女儿红的酒;二则是女子出生时埋在树下,待得出嫁时才取出饮用的酒水。容洛彼时因九皇子,曾去过金州,那一处有着第二类的规矩,故而女儿红是决计不会端出来售卖。可余知岚说这酒是金州带来……便不得不让容洛深思了。
睇了眼余知岚,容洛还未回应,裴静殊便在廊道不远上唤了一声余知岚。这一声呼唤让余知岚拱手身退,容洛亦退不得酒水。只能收下。
远远看着余知岚被裴静殊说了几句什么。容洛也顾不上许多,待得二人下楼,便打算去寻随行的张太医来瞧瞧这酒中是不是掺了什么东西,毕竟余知岚此人报复心极强。她怎能不防?
张太医住于容洛隔壁房中。容洛寻他时他正巧出来,当头撞见容洛,忙转身合上门页,手速极快地将什么东西放进了袖袍里。惶惶对容洛揖首:“姑娘是有事寻老儿?”
惊慌逃不过容洛眼皮,将酒坛递到他怀中。容洛拧着眉吩咐诸事,看他启封细嗅,双唇一抿。
倘若她没看错——张太医藏进袖中的……是一包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