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奏着大自然的《潮声曲》。
在这喧嚣的秋夜中,离着江湾半里处黑黢黢的芦苇荡里,秦川正嘴里叼着一截苇杆斜躺在一个小土丘上,静静地望着夜空中那不住眨着“眼睛”的几颗稀疏的星星,暗影中虽然看不清脸上的神态,可那一双黑亮的眼睛,却显出几许无奈,几许忧伤。
在他周围的苇荡里,除了徐桐、于光炘、辛得林、洛佩德和川字营的一排人,还影影绰绰或坐或躺着许多仁字营的官兵。
现在,已经是甲午年九月十五日凌晨。
秦川那天领着洛佩德去见孙显寅,孙显寅初时听闻日军要从这一段江面渡江,不由有些变颜变色,待到听完秦川的计划,这才神态稍安,可还是有些惊疑不定。孙显寅不敢做主,又拉着秦川去找卫汝贵。正巧卫汝贵和叶志超在城西巡视城防,就把秦川这欲擒故纵的计划说了。
让秦川大跌眼镜的是,对于这个计划,叶志超认为有些冒险,虽然没有明说,可话里隐含的意思秦川还是听得出的。反倒是卫汝贵对秦川这个计划大加赞赏,甚至卫汝贵还在孙显寅的一再示意下,带着些许忸怩,对于秦川的渡口之战说了些钦佩之词。
穿越前,秦川对卫汝贵印象一直是负面的,穿越后又有当年和吕本元的纠葛,对卫汝贵更是不屑。虽然秦川现在逐渐认为甲午朝鲜失败,清廷是拿卫汝贵和叶志超做了替罪羊,甚至卫汝贵还多少跟李鸿章“沾了光”才被砍了脑袋,死的冤屈,可也仅仅是抱了拉卫汝贵一把的心思。
不过,看着鬓发苍白的卫汝贵那忸怩得得神态,秦川心里倒是热辣了许多,他突然想起了老顽童周伯通。把周伯通和卫汝贵两相对比,这两人行事倒还真有些相像,这让秦川心中不由哑然失笑,在心里对于卫汝贵早已尽释前嫌。
叶志超是平壤各军总统,这个计划还是必须要叶志超点头的。如果是在别的部队,没有叶志超点头或许能行,可盛军是北洋嫡系中的嫡系,叶志超又是李鸿章力主亲点的,卫汝贵无论在别人面前怎样骄横,可无论如何都要给叶志超面子的。
秦川又把他的计划详细向叶志超说了,甚至一些细节都讲的清清楚楚,这才让叶志超勉强同意。由于担心秦川和孙显寅兵力不足出什么意外,叶志超本想着还要再给他们增加些兵力,可被秦川坚决拒绝了。此时日军大军压境,哪里的兵力都捉襟见肘,叶志超早已焦头烂额了,秦川自然不会再跟叶志超伸手。
为了不让叶志超担忧,秦川只是把仁字营的那一队水雷营的人要了过来。此外,又从仓库里取了十枚水雷。
因为平壤是朝鲜北方重镇,大同江出海口直到平壤这一段,江面宽阔,流量丰沛,即便是冬季,轮船也可以朔流而上,平壤仓库里的水雷就是预备在特殊时刻沿江布放阻止对方武装船只的。不仅是平壤,汉城也是如此,朝鲜掌管水雷的人员,还是北洋培养的。
十枚水雷都埋到从江湾奔向江右清炮台和城墙前那道长城的路上,因为水雷威力太大,埋设地点距离炮台和长城里清军埋伏的地点都很远,最远的有150米,最近的也在一百米以上。这些水雷都被改成了拉发式,这对仁字营的那队水雷营的人并不是什么难题。
秦川的部署是这样,由他率洛佩德那一营以及徐桐的一排人在苇荡中埋伏,孙显寅率两营盛军埋伏在长城里。长城对着江湾这一面,原本是开口的,无遮无挡,又按着秦川的要求摆起了半人高的沙袋掩体。城墙上,三个营只各留下一哨人。
秦川在苇荡里已经呆了两晚,让他没想到的是,昨天一天日军都没有动静,只是向清军在南岸的围堡打了一阵炮。
洛佩德的一营人倒还好些,可孙显寅的那两营盛军在外露宿一晚就怨声载道,搞得孙显寅几次派人来找秦川,想要把城外长城里的人撤回去一营,改成上下半夜轮换值守。还是秦川许下承诺,只要呆上一晚,秦川就给一块大洋,这才总算安抚住盛军的那两营人。
不过,对于日军迟迟不发动攻击,秦川心里也有些奇怪,仔细想想,认为应该是大岛义昌在等其它几路日军的消息。
随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一个头上带着芦苇编成的草帽伪装的侦察排战士,弓着身小心地从苇丛里钻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