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那个男人。
谢三走出山洞放眼望去,茫茫大海一望无际,沙滩上空无一人。他爬上山崖眺望远方,目光所到之处,一个人影都没有。
早前何欢入驻庄子,他已经让手下打探过了,庄子周围方圆几十里都是沈家的产业,就是种地的佃农,最近的也住在几里地外。
谢三有些难以理解,沈经纶就这么爱清静?如果他真的不爱与人接触,就不该住在蓟州城,而应该找个深山老林藏起来。
谢三暗自腹诽,抬头看了看太阳。按时间推算,沈家派出来巡逻的人至少一个时辰才会经过。他看了看身上的旧衣裳,考虑到金疮药没了,他的马儿也跑了,他决定找人替他去城里跑一趟。
谢三不知道自己在烈日下走了多久。他远远看到两匹马车迎面驶来,他正想上前讨一口水喝,忽然似想到了什么,赶忙隐身在路旁的大树后。
两辆看似朴实无华的马车虽然没有家徽,但这条路只通向沈家的庄子,想也知道它的目的地是哪里。
谢三屏息静气窥视,就在马车经过他藏身的大树时,他看到第一辆马车内坐着的人竟然是吕八娘。他还来不及惊讶,就见第二辆马车的车头坐着沈经纶的贴身小厮文竹。
“他不是在陵城吗?”谢三顿时急了。恨不得飞去沈家的宅子,立马带着何欢离开。这不是他不自信,而是他害怕,怕何欢与沈经纶朝夕相处。她心中的天枰又会倾向沈经纶。他相信何欢的人品,可人与人都是在相处中累积感情的。再说就算是他,也只是觉得沈经纶虚伪,找不到其他的缺点。沈经纶若是不够优秀,他的大姐又怎么会自杀。
想到这件事,谢三更是惴惴不安。若事实果真如沈经纶所言,是他们家对不起他,他怎么能和他争夺何欢。
“不行!”谢三像受了惊的蚂蚱,“咚”一声跳出树后。无论为了什么原因,他都不会把何欢让给任何人。这辈子。他娶定她了。
沈家的马车内,沈经纶面无表情地坐在,目光盯着马车的角落,似老僧入定一般,动也不动。
就在几天前。他和其他人一样,觉得谢三是皇帝的宠臣,他的功绩都是唾手而得的。早前在蓟州,他虽然偶有让他惊讶的地方,但更多的时候,他莽撞,意气用事。我行我素,不按牌理出牌。此刻,他却不得不承认,谢三看着没有城府,却自有他的伪装。他才二十岁,如果他能活着回到京城。假以时日只怕那些在皇帝面前倚老卖老的老臣都要栽在他手上。
沈经纶默然凝坐,仔细回忆谢三来到蓟州后的一举一动,又暮然想起陵城的那一场恶战。谢三能够活着回到京城吗?
“大爷,到了。”
文竹的声音惊醒了沈经纶,他揭开帘子朝内望去。就见吕八娘乘坐的马车已经驶入大门。不多会儿,丝竹急匆匆迎了出来。
“大爷。”丝竹对着沈经纶行礼。
“说吧。”沈经纶站直身体,朝二门内望去。
丝竹自小在沈经纶身边服侍,马上察觉主子的心情不好。她屏息凝神,暗暗斟酌说辞,低声道:“回大爷,原本表小姐早几天就打算回城了,后来因为靖少爷才打消了念头。奴婢本以为表小姐会留到花草发芽,可今日不知怎么的,白芍突然对奴婢说,表小姐想坐赵庄主的车子回城。奴婢一时拿不准主意,只能请赵庄主马上通知大爷。”
沈经纶默然听着她的话,待她说完了,他问:“早几天她决定留下,真是为了何靖吗?”
丝竹微微一怔,轻轻点头。她也觉得那一天何靖突然回庄子取衣裳有些奇怪,可她亲自去凉棚查看过,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沈经纶朝着何欢的住处看一眼,又问丝竹:“她和何靖的感情很好?”
丝竹听沈经纶这话问得奇怪,用眼见的余光看他一眼,点头道:“表小姐和靖少爷关系很好,靖少爷与舅少爷也玩得来。依奴婢猜想,应该是靖少爷舍不得舅少爷,表小姐这才留下的。不过,今日早上靖少爷和舅少爷刚去过海边,不像是闹了矛盾,所以奴婢想不明白,表小姐为何突然就想回城了。”
“我知道了。”沈经纶淡淡地应了一句,举步朝二门走去。才走了两步,他又回头叮嘱丝竹:“海边风大,以后除了巡逻的人,别让任何人去海边。”
这一刻,何欢并不知道沈经纶和吕八娘来了庄子。她吃过午饭就去和沈念曦玩耍了,直至他睡着了,她才回到自己的屋子。
扪心自问,她虽然气愤谢三在何靖面前乱说话,可事后又担心他没了金疮药,伤口会不会恶化。她甚至想过,自己割伤手指,骗丝竹拿金疮药给她。当然,她也只是想想罢了,毕竟她也不能确定谢三的伤口是不是裂开了,丝竹会不会因为她割伤了手,把整瓶药都给她。
何欢正胡思乱想间,白芍急匆匆走了进来,说道:“小姐,赵庄子回来了,同行的还有沈大爷和吕八小姐。”
“他们一起来的?”何欢除了惊讶,还是惊讶。沈经纶不是在陵城吗?还有吕八娘,她不是应该回陵城给父母守孝吗?她问白芍:“知道这是他们临时决定的,还是——”她的声音卡在了喉咙内,她已经看到沈经纶正朝这边走来。
如往日一样。沈经纶穿着素色的道袍,腰间是同色的腰带。他的身上并无太多的装饰,只在腰间挂了一个玉佩。
何欢远远注视他,忘了起身相迎。他还是原来的他。可她的心中竟然生出莫名的心虚,她甚至有一种马上逃开的冲动。
沈经纶看到何欢,脚步略顿,这才跨入屋子。
何欢听白芍唤了一声:“小姐!”她这才幡然醒悟,急忙上前行礼。
沈经纶回了一礼,悄然看她一眼,平静地说:“我已经见过丝竹,我有话想对你说。”
何欢明白他的言下之意,遣了白芍在门口守候,不着痕迹地后退半步。
沈经纶再次看她一眼。见她一味低着头,他轻轻蹙眉,又马上掩饰了过去,说道:“你急着回城,是否有什么重要的事?”
何欢听到他语气中的凝重。心中奇怪,低着头说:“其实也没什么紧要的事,只是靖弟……”
“如果不是什么紧要的事,我有一事,不知能否麻烦你?”
何欢更加觉得奇怪,点头道:“表姐夫请说。”
沈经纶第三次朝何欢看去。他不知道是否自己多心,他隐约觉得何欢对他的态度不同了。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他上前一步,还不及开口,就见何欢几乎在同一时间后退了半步。他诧异地看她。
“表姐夫,您突然来到庄子,是不是有紧要的事?”何欢说话间,再次往后退了半步。其实她压根没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她只是在想,沈经纶突然出现,会不会与她想要离开庄子有关。
沈经纶低头审视她,脸色微沉。他终于可以确定,不是他的错觉。而是何欢对他的态度,似乎比上一次更多了几分疏离。沈经纶轻咳一声,退至桌前坐下,用一贯的语气说道:“我过来庄子,并不是突然,其实是昨天出了一点事。”他稍一停顿,见何欢朝自己看过来,他继续说道:“昨日,吕小姐从蓟州回陵城,在半道遇上抢劫……”
“她没事吧?”何欢吓了一大跳,脱口而出:“难道是倭贼?”
“不是。”沈经纶摇头,“他是在陵城与蓟州之间的那片树林,遇上了普通的贼人,损失了一些财物。”
“那就好。”何欢吁一口气。对女子而言,遇上打劫,金钱的损失事小,失节事大。
“其实我应该派人去接她的。”沈经纶的语气难掩懊恼之味。
何欢不知如何接话。在她心中,若她是吕八娘,当初就不会离开陵城。沈经纶名义上是她的表兄,却是她从未见过面的远房表兄,再加上她心知肚明,她家的亲戚都在觊觎她的家产,她就算再怎么相信沈经纶的人品,也一定会留在家中操持父母的丧事,送他们最后一程,然后努力撑起这个家,而不是远远躲在沈家。
当然,她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她的做法不一定是对的,别人的决定也不一定是错的。她按下思绪,问道:“表姐夫,不知道我能做什么?”
“其实,在这事之前,还有另外一件事。”沈经纶叹一口气,“吕八小姐的未婚夫与她解除了婚约,理由是八字不合。”
按照习俗,男女在正式定亲前就合过八字,吕八娘的未婚夫家分明是嫌弃她父母兄弟都死了,是不祥之人,找个借口悔婚罢了。何欢虽然气愤,却并不觉得惊讶。当初,吕家出了那样的大事,她的未婚夫家却没有挺身而出,其人品可见一斑。
沈经纶见何欢不说话,再次感慨:“我本来以为,事情还有回转的余地,可惜……”
“其实退婚了,也好。”何欢突然开口。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