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王慕容祉捧起酒杯,大饮了一口,身侧坐着钱王妃母子,钱王妃轻声道:“你倒喝慢些。”慕容祉道:“我看着广平候就浑身不自在,六弟这回又犯了挑刺的毛病,被他盯上了,只怕难缠得紧。”
云罗笑了起来,暖声道:“六弟没去都察院当真可惜了。”这一句玩笑惹得周围的皇族跟着哄笑了起来,这笑里多有捧场讨好之意。
泰永王有些讪讪的挠头:“皇嫂打趣臣弟了。”
云罗招手道:“坐下赏歌舞。”她拊掌而拍,立时就有几十名舞伎飞奔而至,广袖飞舞,个顶个的都是倾城绝色的美人,这歌舞竟与他们大伙早前所见的不同,不仅有女子的柔美活泼,还有女子的青春靓丽,充满了热情。
泰永王一见美人,双眼都直了,谁不知道,这泰永王最喜女色,府里的妻妾最多,而今有二十多人了,对此只要他不是强抢美女,永乐帝与豫王都是睁只眼闭只眼。
李筠竹与慕容祎的嫡长子都这么大了,到现下都还没封为世子,各家皇族但凡有了儿子,便考虑将谁立为世子的人选。
酒不醉人,人自醉,慕容祎几杯下肚,便见眼前人影叠叠,扒在桌案上,有些不知所以,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待他醒来,床前扒着八岁大的镇恶,他再一动身子,镇恶就道:“爹,你总算醒了?昨晚醉得不醒人事,宫里特意拨了这处宫殿来安顿醉得不能走的皇族们。”
一名娇美的宫娥捧着羹汤道:“广平候,这是皇后娘娘特意令御膳房准备的解酒汤,你且喝上一碗。”
镇恶接了解酒汤,小心捧到慕容祎面前:“爹,许多人酒一醒,就去养心殿告罪了,我瞧你也得去。”
慕容祎冷声道:“为什么?”
他才不要去,这些个皇族,一个个都怕得罪了永乐帝,他才不怕,大不了夺了他的爵位,这么多年,整个蜀王府上下被贬庶人,发配二千里之外,独他一人过着安稳的日子,他日夜承受着煎熬。
镇恶道:“我听说,泰永王最爱挑刺,皇族们都怕被他盯上了,寻了藉由弹劾,听说三年前齐王府的宁候醉后说了几句酒话,被他大做文章弄得丢了候爵。爹……你喝了解酒汤,还是去告个罪。”
泰永王这么一闹腾,各地皇族押税供入京,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被泰永王抓住了把柄。
慕容祎执拗地道:“不去!”喝完了解酒汤,一倒头又睡了。
镇恶无奈地摇了摇头。
同来的小厮看了一眼,道:“大公子,这可如何是好?”
镇恶道:“娘就怕他这样,唉……”出了大殿,对小厮道:“我去。”喝醉失仪的皇族都去告罪了,独他们不去,难不成真要被泰永王指责,说广平候府对皇帝不敬。
养心殿,云罗正给慕容祯送羹汤、点心来,慕容祯尝了一口,道了声“不错,比上次更好了。”
云罗浅笑盈盈,“这些个皇族,不就是喝醉酒的事,一个个醒来就来告罪……”
还不是被泰永王给闹腾的,整天的就想着抓人小辫了,想着今天整谁,明天整谁,整成了一个,就跟他又办成了一件大事一样。
云罗在贵妃椅上坐下,道:“你这儿总算是安静下来了。”
小邓子进了大殿,道:“禀皇上,广平候府慕容沣前来告罪。”
镇恶进了大殿,落落大方的抱拳行礼,海呼完毕,朗声道:“禀皇上,家父昨晚醉后失仪,臣代他向皇上告罪。”
云罗看了眼这孩子,比她的慕容澈大不了多少呢,显得比慕容澈还要早熟,心头一阵微微疼痛。
慕容祯道:“平身,赐座!”
“谢皇上。”
镇恶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目不斜视,长得与慕容祎相似,可这性子却有些像护国公府的人,护国公而是武将,一身正气,即便当年行错了事,也是不卑不亢,便是这气度,就当得慕容祯的“不愧天下第一武将也”。
云罗轻声道:“可用过早膳了。”
“回皇后话,用过了,在清心殿用的。”
云罗问:“你家里有几个兄弟姐妹了?”
镇恶答道:“回皇后话,有三个妹妹、四个弟弟,大妹、三弟皆是一母所生。”
云罗微微点头,依是含着浅笑,“这孩子都这么大了,广平候还没请封世子呢。”
镇恶低垂着头,毕竟是孩子,就算早熟一口道:“禀皇后,我娘说不知道我们家的广平候爵位是给我爹一人的,还是可以世袭的,所以这才没有冒昧请封。”
因为这事,都不敢递请封的奏折。
镇恶继续道:“我娘当年虽是赐嫁我父亲,听说并未接到诰封命妇的文书,所以……”
云罗心头一阵些微疼痛,从镇恶的嘴里,也知道广平候这些年活得如何尴尬。
慕容祎正躺着,一个翻身,不见了镇恶,心头一惊,偌大的清心殿里,所有醉酒的皇族都陆续离开了,就只得他一人,一问宫娥,才知镇恶领着府里的下人去养心殿告罪,这还了得,万一惹出什么事来,他宁可自己获罪,也不想镇恶被罚,整整衣衫就往养心殿奔。
待他到时,养心殿里已不见了镇恶的影子。
慕容祎见养心殿两侧,侍立着宫人,个个大气不出,慕容祯坐在龙案前正看着奏折,看完一本,似在生气地将奏折拍放一边。
问,还是不问?
镇恶就是个孩子,他这个当父亲的没告罪,镇恶就来了,这让世人如何看?
慕容祎心下纠结,请小邓子通禀了来回。
慕容祯道:“宣他进来!”
慕容祎跪在大殿,沉默不语,他是一个失败者,但绝不是败在慕容祯的手里,是败在昔日的蜀王世子手上,若非蜀王世子动了邪念,他许不会败给慕容祯,也不会给辽王世子藉口。他承认败了,但败得一直不服,慕容祯才华不及他、棋艺不及他……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