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七四四)
交瘁了心力终于回至城东宅邸的时候,见自家大门被人挂上了一大把的菖蒲艾草等物,还吊了串红线小粽、悬了个草扎人偶、钉了颗艾虎草头,两片门板被挤得门庭若市,看去都快因不堪负荷此等驱瘟辟邪之物而将倾倒下来。
刚运动完一脸神清气爽的丁女侠一到点后,视线便一直黏在在下家门上一串琳琅装饰的红线小粽上,谁知是否又是馋症再犯。白玉堂立在门前,伸手轻弹了下门上裁剪得有些歪扭的一串艾虎叶串,叶片间被他这般一动,发出沙沙声响,便听他笑道:「小虞儿……看来你的人缘不错哪!即便人无在京中,却也莫有人忘忽了你此座空置的院屋。」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心底却是温暖,打开了门锁,将他们二人请入了家中。
置放妥行囊,换上一身干净衣装,我准备带上回城采买的粽子与一干纪念物去开封府给众人来一趟惊喜。
白玉堂曰自己改日再去拜访便可,只送我到开封府门前便告辞,人欲绕去其他的地方遛达。跟来的丁月华则瞧了瞧威严肃穆的开封府大门口,又瞅了瞅街上热闹嘈杂,不时还阵阵传香的市集,扁了扁嘴后,也告别了我,追上白玉堂身后一齐遛达去了。
我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这丁家妹子的性情,说难捉摸呢,是有些预料不着她脑中的回路走向,可某些时候又挺好理解的,不免令人觉得有些可爱呢。
(一七四五)
结果在下入了开封府后,发现展昭他们果然在加班!
府内四处燃有避瘟丹的气味,闻起来成分似乎与一般市面所贩者有不同,该是劳动了公孙先生自家配出来的独门秘方。
他们瞧见我时颇吃惊。
展昭一个剑步就踏上前来,对着我左右细看:「小春,你是何时回开封府的?身子可都养好了么?」看完蹙眉:「……怎么瞧着更瘦了一些?」
我:⊙v⊙!
我竖起一根大拇指:兄弟,眼力了得啊!
你朋友真是被视觉暴力搞瘦了身,真不是在信口乱掰有没有!
展昭莫名其妙,眉间蹙得更紧:「……你这手势是何意思?想表达什么?」
还不待回他,张龙与赵虎已窜上前,一阵寒暄问候。张龙问候完便痛心疾首貌:「小春啊——我说你怎就这般衰呢!好端端地也会叫人给绑去?且竟是被去当甚劳什子替身?!这般唬烂之事皆可遇上,你今年是不是犯上哪路的邪神了啊?」
我摸了鼻子,颇有同感:「……我也想知道。」
赵虎一只壮臂又惯性勾搭上来,大喇喇地道:「小春,莫担心咧!今日一大早我们可就去了你家门前一趟,替你吊上了可一大把的艾草菖蒲的,包准将你今年还剩的衰运灾难都给祛光光去!」
有这么容易吗?我只笑道:「果然那些物事,便是你们替我挂上去的么。」
赵虎挺起他的小胸膛,鼻子吐气:「可不是!昨日恰好见到展大哥在摊边帮你挑呢,我们也想你今年从开春起便没走运,最后乾脆就同展大哥一块,一人都替你挑了一物,祛邪除秽!」
他洋洋得意:「小春你到底瞅仔细了没有?你家门上那颗霸气的虎头白泽便是我挑的咧!还有三哥的泥塑天师像、大哥的一副蒲剑蓬鞭,然后二哥也替你贴了一组五毒符贴,展大哥最后又替你另拣了一束伏道艾……喔,对了,还有暗香居的那些娃子,裁了串虎形艾,托我们一齐挂上你家门前……这般阵仗,再厉害的邪神也该被扫地出门去,我瞧你后半年该要否极泰来!」
瞧他当真肯定,我有些哭笑不得道:「是么?多谢吉言,还真是谢谢你们了。」
得了感谢的赵虎满足地咧出了一口牙,张龙在一旁笑道:「兄弟间何必这般客气。」询问他身旁的展昭道:「你说是吧,展大哥?」
展昭嘴边噙上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张龙说得是。」
……
…………
老实讲,隔了这么一小段时间没见到展昭,突然就见他这般笑……心里还真是乱有冲击的。在下觉得自己好像真有点被赵虎那股无论来由的偶像狂热给感染到了怎么办?!
不要啊!瞧这赵虎往日狂热病发作起来时的一股蠢相!坚决不想沦为他的此道同伴啊啊!!
内心复杂地平复完心跳,我忽然想到自家门上一串令某吃货目光流连的小粽,却不解问:「咦,赵虎,说来我家门上还挂了一串丝绳小粽呢?那又是谁替我买的呢?」
意气风发的赵解说员顿时懵:「……啊?小粽?什么小粽?我们不知道啊!」
展昭见他那样,莞尔地便笑了,替他回我道:「或许尚有其他关心你的朋友呢?小粽主供,想来亦是欲替你祈求来今年的康健安泰。」
厅内传来了包大人的朗笑声:「你们几个,尚欲于门口聊到何时?快先进来屋内再继续说罢!」
(一七四六)
入了厅后,将方买来的益智粽、与在扇市中挑好的扇子掏出分送与众人。
公孙先生看了一眼那串加了中药做成的补脑粽,秀眉不置可否地一挑,瞬间便将我心内惊得七上八下,生怕他误会此粽乃系对他智商高度的侮辱,见他眉峰落差在转眸到一迭画扇上头后始平复,赶紧便拿起扇子跟他们解释:
喏,你们看,这柄【飞瀑激岩】的画扇是给刚正不阿的包大人的。那柄画着【清雅幽竹】的檀木扇是给聪敏非常气质又优雅的公孙先生的(注:需得特别的狗腿)。而那画着【苍翠山峦】垂了一坠璞玉的黑柄扇,标显映衬著展昭平日苍辽淡雅的胸襟……
还有在下照着王朝平日闷骚的嗜好选了把以【洛阳名纸】加工而成的紫藤香扇、配合马汉的童年经历挑给他一把画有【刀疤虎勇斗武松】的折扇回味、然后在路上看到一把上画褐黑大熊立于湍流旁怒吼,一飞掌就拍抓起一条鱼的硬木大团扇,心里为此扇的王霸之气所折服,叮咚一声出现「就是它了!」的心音,赶快买下来送给张龙!
至于赵虎……我给他买了把【诸葛亮款式】的羽毛扇,看能不能给他增长增长智能。
包大人和公孙先生收下扇后,状似皆颇为满意。一旁展昭手里拿著那把与他的苍峦画扇,星眸半垂,密黑长睫掩去两泓眸光,一时却瞧不出到底对这柄扇上的品味是合意还是不合意。
王朝倒是无掩高兴,迫不及待地展扇上下翻看,将鼻尖凑上闻了一闻。他身旁的马汉则是瞅着那柄【刀疤虎勇斗武松】的扇面认真发愣,推测可能睹画思想起了自己幼时英勇的打贼壮举。
而张龙和赵虎……他们各自瞅着自己手上的扇子,面上表情一个扭曲一个憋屈,扭曲的那人从一掌将扇柄握得格格作响的手指来看,状似很想就这么断扇上前来打人!
至于憋屈着的那位……赵虎委屈地瞅了瞅自己手中的羽毛扇,再用一副钦慕的目光频频往他身旁朋友手上那柄【怒熊掴鱼】的硬团扇瞟,两眼都放出了觊觎的光芒……
张龙手上那把团扇无论风格或大小都豪翻了,挖遍整座汴梁城的扇市都不见得能找出第二把相似的款式,个性十足,没瞧见赵小熊都一副仰止不已的模样么?真搞不懂他本人到底有何好做出当下那等万般不中意的反应的!
——瞧瞧团面上那只褐黑大熊掴鱼时所展现出来狂霸姿态与气势!跟他被人惹撩起来抓狂时的形象有多么的相像啊!
唔,你说什么?
这可能就是他不满意的原因?
问我是不是故意的?故意刺激讽刺人?怎么这般坏心?
…………
你有必要将你的老师想成这般心机的人么?你老师不过是秉着独乐乐不若众乐乐的心情,方决定买下此柄团扇的……何况你能明白在逛街时心中好不容易出现那声心动的『叮咚』之音以后,要耗费多少心力才能按耐住不买下东西吗?!
它『叮咚叮咚叮咚咚』地一直响,不买下来都对不起自己也对不起张龙了啊!你难不成要你老师就这样被自己的这团心中之音折磨惨吗!!
(一七四七)
…………
竟然回我一个( = = )的眼神……这孩子……
是没把尊师重长的道理学好,还是他根本就没有把我当成過一位要尊敬的师长?
甚好,这确实是一个需要来好好思考一下的问题……
(一七四八)
一七四八……
这种像是恐怖情人拿刀出现在你家门前,威胁要一起殉情般的数字密码是什么东西?
真是太不吉利了,在下看在下今日还是休笔一节吧!
(一七四九)
彼时,应时的贴心画扇跟来得正是点心点的粽子可能对向来刚正不阿的包大人难得起了一点收买作用,或提醒了他为源远流长反复驱使计,实在不宜过度压榨员工,与他寒暄兼回答了些情况、喝了些府上准备民间号称有延年之效的应时饮菖蒲酒以后,包大人竟然表示今年趁节庆打架斗殴者少,府内不若往年忙碌,大伙近期已连忙有数月,是时候该稍微放松一下,因此今日下午放假,明日再回来更加努力!
……这天空不会要降陨石了吧?
我忍不住偷瞄窗外,思付自己待会出门会不会给流星砸个正着。
——这位一向以挤压劳动力成习惯的包主管,居然主动开口表示要给假?!
——哇咧这包子不会是给人穿了吧?!
需不需要跟包大人对对暗号确认一下身分!!( ̄口 ̄)!!
(一七五〇)
结果假装旁若无事对暗号的机会没等来,倒是见证了张龙久违耐忍的精神——于在下走出开封府大门之前,都没见到他真捏断扇柄冲上来找我理论相打。
大概他还有良心,纵使再不满意朋友所送的礼物,也还记得在下算是个刚痊愈的伤员,不好太快与我就开始相互残杀。
不过没几天后我就看到那把怒熊掴鱼的团扇落进赵虎手中了……还被他状似颇为中意地频频拿出来搧风。小壮熊手搧怒黑熊的这副形象组合,著实惹来了不少人注意的目光,可赵虎自我感觉十分良好,见人关注更是搧得欢愉,直让他一旁的搭档张龙观之频翻白眼。
每见此幕,我便克制不了将张龙的白眼动作当作一种无声的抗议,良心隐约发作,觉得自己与对他人相较起来,似乎真有那么一点点亏待于他,为了补偿,最后便去买了一把【金包银】的土豪扇补送给他,看他傲娇一哼,嫌弃了一句「这种扇子谁喜欢?」以后……然后扭着头口一点也不对心地迈开手……就一把将金包银扇给抽走了。
……猜测此把土豪扇约莫才是真对了他的品味!
瞧瞧他这般的审美观,十足的市侩俗气,绝对白玉堂见后会鄙视的款型,不愧是荣登庆历八年【开封十大邻家名人物杂烩选 】的前三甲,遥遥甩出他三位名人上司包、公、展们三条街!
附带一提,此民众票选最有邻家感的第一名,是隔壁条街靠杀猪起家的巨贾——暴富后仍爱赤膊着穿着一件皮背心亮着一颗大肚腩四处趴趴走的猪肉王老爷子!
投票民众的感言表示此人长相绰号兼行为谈吐都很菜市场,因此让人看上便分外有亲切感,简直就是小市民生活形象的代表,不投他还能投给谁!
而张龙和赵虎入选的原因,在于他们是开封府内六品以上官吏中,看起来兼聊起来最令人心灵无压力的……
包大人看起来太威严了,公孙先生望起来太仙人了,展昭更不用说,跟他讲话不管男女都得捏着颗小心肝,视觉上刺激太大,还怎么能邻家得起来呢?
……由此可见这项投票活动的初衷与结果似乎有些偏差,爬上榜者究竟是否是件荣誉之事,思想起来约莫还是在未可定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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