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五)
这位在客栈大厅里能不动声色地接近到我们桌边才被察觉的大汉是谁,想必在场的各位聪明人皆已经猜出了端倪。
他便是大名鼎鼎的北侠欧阳春,一位曾经差点让在下激动到略呈失态状的人物。
……毛发旺盛的人当真是好为方便,想掩饰身分时都不必另行刻意乔装,直接十天半月别剃胡即可,简直是乔装乔得自在舒适又不费事,真是令当时脸上被迫糊了一层一层又一层皱纹的老人家好生羡慕!
……咳嗯,羡慕归羡慕,正事也不能耽误。
虽不知这位欧阳偶像彼时人为何会出现在襄州,又是如何跟白玉堂接上头的,可眼前此二人明显低调著的装扮,摆明是不欲让人认出身分,会约在此客栈中碰面,想必有要事商谈。
白玉堂看起来毫发无损,应该没有受伤,可怎地不见他此行要來找的哥俩好……展昭的人呢?
我心中悬悬,却碍于在公众场合不方便多问,将他们带进暂时成为老太太「闺房」的天字一号房间以后,火速去隔壁请来了包大人跟公孙先生,与他们一齐返回房内之时,里头看来已先谈开了的白玉堂与欧阳大侠二人,脸上皆是一层沉凝的严肃——
至于这两张严肃沉凝的脸,在转头乍瞧见包大人与公孙先生变装后崭新的造型之后,神情曾在一瞬间破裂成何种惊雷的模样,囿于篇幅所限,在此便不多赘述了。
(一九四六)
「小白!」
带上了房门,我简直是迫不及待地直起老年人的腰,再不耐用慢拖拖的老人腔,张口便一阵急问:「展昭呢?你遇着他了没有?他情况怎么样?怎么没跟你一齐行动?是受伤了不是?」
一眨眼间,白玉堂已从眼前一对从【惯常黑白配】变形成【畸形白白配】的惊吓中回过了神,瞅着我渐蹙起了他一副斜飞入鬓的长眉,默了半晌,才道:「……我还没有找到他。」
「你还没……」我心中惊诧,按捺住悄生起的不安,尽量平抑着情绪问他:「这是……什么意思?展昭他是自己脱身了么?是故跟你错过了?可你又为何会跑到襄州城来?」
白玉堂眉间深蹙,与我对视的桃花眼中几经晃动,最后沉坠下去,语重心长地道:「不……我觉得展昭他,很可能是让人带走了。」
「什——?!」
我顿时大惊……由于前阵子著实脑补了太多东西,恐惧忽然就一古脑地袭了上来,只觉脚下略软,耳中嗡嗡轰轰,转头见大家长包大人的面上也有一闪而过的震惊与担忧,却很快镇定下来,于关键时刻彻底展现出了一名领导该有的冷静特质,稳下嗓音问:「……白大侠,可否请你将经过详细道来。」
白玉堂便娓娓开始说起,自他那日从开封府追去之后,所发生的种种事情。
他道几日前自己沿着张龙赵虎所说展昭的去向一路寻了过去,在襄北近郊的山道上发现了打斗的痕迹与血迹,便沿着追踪搜索,最后在一处隐蔽的灌木丛下找到了巨阙的剑鞘,上头刀痕与红点斑斑。
「我觉得那剑鞘,应是展昭欲以其作线索,而故意扔进那等不显眼的地方去的。」
白玉堂沉肃地说:「后来我在打斗之处,发现数枚往襄州城去的脚印,其中一人的印子比寻常男子深近一倍,像是负着何重物而行。」
包大人思路灵敏:「……白大侠以为那脚印主人身上所负之重物,便是展护卫?」
「我本亦不敢断定,直至追踪进襄州城后,于城门附近的不起眼处,发现了此物。」
他从怀中掏出一物事悬拈……一条缎黄流苏的剑穗,就这么摆荡在了我们的眼前。
包大人虎目一瞠,当即认出:「此物不是——」
公孙先生拿去一看,皱眉担忧向包大人道:「……大人,此物,当是展护卫常挂于剑上的剑穗哪!」
要说起展昭的剑穗为何如此具辨别性,让人单瞧一眼便可认将出来,实乃因他的剑穗与一般市面常见贩售的款式大不相同。
这却要说到前一年的清明,他曾得赐假回常州扫墓之后,偕我与玉堂又去杭州游赏,而在拜访完南宫世家后告辞,出来至杭州的街头上,曾逛过的一个专替人编织绳结吊饰的小摊子上。该摊所贩绳结的样式与珠饰,皆是于现场任君挑选之后,方当场替客人缠编组合而成的,打的是即时即兴订做的噱头,由于可供选择的珠饰与绳结款式不少,基于随机组合的原理与概率,出来的样式甚难与旁人重样。
当时该摊的摊主乃是一名花甲老人,我等于无意中从旁人口中得知此位老人家孤独寡居处境贫寒的情况,某位一向悲天悯人的展大侠,在看了一眼自己剑首上陈旧又因时常运动过度,而已让操弄得瘦了半圈有余的稀疏剑穗子后,才略略思量一瞬,便抬脚走去了摊前,与那位老人家新订做了一条剑穗,还顺带请那老人家也编了一条吊结送给我,随我爱装饰哪儿哪儿去,后来被我圈上吊佩系在了腰带上。
还记得当时的某位白五爷,曾对于为何送礼只送小虞儿,却没他一份的不对等待遇表达出十万分的不满,却被展昭轻飘飘地以一句:「此等粗俗之物,自不好拿来与白五爷见笑。」的话挡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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