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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烈不认识赵构,天波师里也没有任何一个人认识赵构。但是,当岳云将那“小兵”押到狄烈跟前时,狄烈心头却涌起强烈的直觉——他就是赵构!
眼前这个面如冠玉,风度儒雅,与那身小兵甲服格格不入的年轻人,五官有五、六分似济王赵栩;阴鸷的眼神,又与信王赵榛如出一辙;眉宇间还带有几分相国公赵梃的英气。这样一个人,说他不是赵氏三王公的,倒是怪了。
当岳云将一个宝匣献上,打开后,一方印有“承休延福,亿永无极”八个篆字的宋玺出现在眼前时,年轻人的身份,彻底坐实。
他就建炎帝,赵构。
两名一同被俘的内侍,蓝圭与曾择同时跪倒,涕泪直下大王,大王万勿动手,此乃天子……”
赵构倒是强自镇定无知强梁,胆敢袭击官兵,惊扰圣驾,罪不可赦!倘若能迷途知返,速速送朕,伏首归顺,朕看在尔等兵强船众的份上,或可免尔等死罪,赐尔等一个官身,封妻荫子,岂不比为盗更好?”
赵构开口之初,声音还有些打颤,到后面越说越来劲,神态俨然,腰板挺直,语气倨傲,仿佛不是俘虏,而是在金銮殿训斥臣下。
岳云与众军士逮获赵构之时,可不知此人身份,此刻一听自家亲手逮来的人,竟是大宋官家,无不呆住。但是,所有人——包括岳云眼中。都没有看到惶恐不安与敬畏。
军士俱是梁山好汉出身,打渔杀家,天生就与宋官家是对头;岳云呢,曾见过朱皇后、越王、济王,更与相国公赵梃时常比试较技。赵构,康王尔,无诏擅登大位,如此而已。
狄烈目光一一从军士们脸上扫过,满意点头:人心可靠,军心可用。
狄烈对这犹自搞不清状况的赵构有些无语。一言不发。绕赵构与两名内侍转了一圈,皱眉道回事?堂堂一个王爷,身上就这么个味?究竟是这个两个没卵子、整日尿滴不尽的家伙身上发出的骚味,还是你随地大小便?这么没素质?”
赵构白脸顿时胀紫。浑身都在哆嗦。不是怕。是气极,或者说,是恼羞成怒。适才那股王八之气。一下不知掉到哪去。
“带下去,让他们换衣服。”狄烈淡然挥手,丝毫没有对一个帝王应有的敬意。话说,这赵构有值得时人尊敬的地方吗?
远方,海战正酣,但在狄烈心目中,战斗已结束。
宋军方面,被张荣、孟威、李宝击溃的杨密、张公裕、杨沂中的残兵剩船,已全部集结在张俊船队左右,摆出一副玉石俱焚的架势。宋军这三将都是猛将,尤其是杨密与杨沂中,都是身被数十创不下火线的悍将。
杨沂中不用说了,断臂之后,止血苏醒,竟强撑着再上战船指挥。其忠心赤胆,不愧为赵构所倚重之禁军宿卫将。
杨密则与刘光世帐下第一悍将王德一样,是张俊的御前右军第一猛将,打起仗来,那叫一个悍不畏死。
而原本已被杀得心惊胆战的宋兵,在后方数百丈外,“天子”昂然不退,不惜以龙躯犯险,以身作则的罕有鼓励下,重燃士气,战意正炽——任何朝代,任何时候,御驾亲征,总是能激起士气倍增。当然,身为普通一卒,宋兵们不会想到,他们被骗得瓷实,他们的天子可不会有这样的勇气,这不过是一出“偷梁换柱”的恶心把戏而已。
天波师要彻底歼灭这支宋军船队,只是问题,当然,还要付出一定的伤亡,尤其是大量的弹药与炸药的消耗。
赵构已到手,狙击完成,没有必要强求消灭这支宋军,没有必要付出更大的伤亡,更没必要将弹药耗尽,使天波师失去锐利的爪牙。
申时初刻,趁宋军船队收缩防线之际,狄烈传令:收兵,撤军。
张荣、孟威、燕七郎、梁阿水俱不解,但军令就是军令,理解要执行,不理解也要执行。
而宋军那边,兵荒马乱之下,仅有少数几个知内情的文武大臣,根本没法注意到数里之外,那条孤零零的小船,正随着打破底舱后,大量涌入的海水,慢慢下沉……
申时末,天波师船队与宋军船队脱离接触,北上返航。
天诛军与南宋军唯一一次海上大战,结束。
狄烈火中取栗的冒险行动,成功。
……
夜色如墨,大海如靛。
天波师战船队,无声无息行驶在沉沉的夜空碧海之间。
中军指挥座船,舱外灯笼高悬,照得四下通亮,一排排甲士守在舱门、窗户,严禁无令擅入,戒备森严。
舱内灯火明灭,狄烈坐上首,天波师诸将分列两则就坐。赵构一袭白裘,坐在正中一个锦墩上,诸人环列,众目睽睽,形如审讯。
每一个人的表情举动各异:
张荣表面镇定,面皮微微发红,额头泛着油光;孟威端坐不动,但桌案下一双手,却不断在双膝上揩汗;燕七郎倒是坐得很稳,眼睛映着灯火,闪闪发亮;梁阿水则不停地摩拳擦掌,令赵构不时乜斜他一眼,目光就象在看一个狱卒;唯有李宝神情不安,身体绷直。
赵构呢?他倒是正襟危坐,意态从容。不过,从他那绷得紧紧的面皮,还有那过度挺直的腰板来看,若有人突然从后面拍一下,保不准这位老兄会跌个屁股墩。
舱室内人不少,却异常安静,唯闻海浪有节奏地拍击船体的噗噗闷响。
狄烈在看一幅书贴——没,就是书法。这是从赵构随身物品中搜出的。赵构随身之物,最有价值,最打眼的当然就是那方宋玺了。狄烈本人对书法的也无爱,但这书贴,他还真得好好看看,因为这书贴在后世太有名了——《兰亭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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