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曾渔道:“从这里去贵溪,顺流直下,朝发夕至,今日才腊月十八,过小年都还早,不必急着赶路,还是在上饶再待两日,等戚总兵及各路巡检司把山贼清剿干净了再返乡最妥当。”
吴平率山贼洗劫赣东北时,弋阳、贵溪一带有很多地痞无赖入伙,这些人前日在上饶城下溃败,被杀被俘了一部分,仍有不少人走小路摆脱了官兵追剿,想要跑回家乡去,这些人仗着贼势在本乡坏事做尽,乡人恨他们入骨,现在回去肯定没有他们立足之地,少不得又是三五成群做贼抢劫,虽然林知府已行文各县加强追捕缉拿,但要肃清总还需要一些时日,所以郑轼和那几位贵溪秀才听曾渔这么说,都感言之有理,于是约定腊月二十一日早上在此登船,傍晚就能回到乡里。
曾渔对吴春泽道:“吴兄,你领着我表兄还有这几位贵溪朋友在本城名胜地转一转,广教寺、陆羽泉都可以看看,我今日还有一件急事,我一位永丰老乡的儿子犯了官司,我得帮他出点主意,抱歉抱歉。”
别了郑轼等人,曾渔骑马回到北门外宅子,吩咐四喜立即赶去城隍庙广场,让夏朝奉赶紧到府衙大堂外喊冤申告,府尊不升堂就不要罢休。
严健和樊护院过来见礼道:“曾先生,小人们这就要动身了,请曾先生领小人们进去给奶奶磕个头辞行吧。”
曾渔道:“方才林知府对我说,要你二人去府衙相见,知府大人有话吩咐,想必是好事,两位收拾一下就随我去吧。”
樊护院道:“小人们的马都还在府衙马厩里养着呢,府衙总要去一趟。”
曾母周氏出来受了严健二人的跪拜,每人封了一两银子作为赏钱,严健和樊护院不敢领受,严健道:“大公子吩咐过的,不能领曾先生的赏钱,我二人办事得力,这次回去大公子会有重赏。”严绍庆知道曾渔清贫,所以才这么吩咐。
曾渔笑道:“这是我母亲赏的,你二人若不受就是不敬。”
严健二人惶恐。
曾渔又道:“我明白绍庆公子的心意,他是忧我清贫怕我破费,但你二人也看到了,我并非穷书生,日子过得还行,你们回去好生对绍庆公子说说,有朝一日,欢迎他来寒舍做客。”将两封信递给严健,“这是我写给严二先生和绍庆公子的信,你收好了。”
这时大约是正巳时,曾渔吩咐厨娘俞氏关好门,便与严健二人进城,到得府衙谯楼大门前时,并未看到有喊冤之人,曾渔心想:“若是夏朝奉外出了,四喜寻不到他来,那就有点麻烦,今日这样的好机会难得啊。”
一个衙役领着曾渔三人往南衙后堂,知府大人不升堂审案而是处理日常政务时一般都在南衙后堂。
林知府对严健二人道:“我有一份薄礼劳你二人带回去给严侍郎——”
严健忙道:“禀大人,我家老爷早已回京了。”
林知府点着头道:“本府知道,你二人把礼物带回去交给严二先生便是。”
叮嘱了几句,林知府就让张幕客带严健二人下去用饭,又对曾渔道:“曾生中午陪一下徐先生,对了,徐先生昨夜是你宅子歇息吗,你二人倒是一见如故。”
曾渔道:“府尊说得是,学生与徐先生的确是一见如故,昨夜谈书论画,不知东方之既白。”
林知府道:“你爱好书画、博学多才是好事,不过目下还是要以读书为主,年关一过,春去秋来就是乡试之期,若能中举,那时就可左右逢源,就算不中进士也无妨,举人亦可选官,有严侍郎赏识你,总有你出人头地之日。”
曾渔唯唯称是,心里在想:“夏朝奉怎么还不来喊冤。”
正这么想着,有个衙役进来报告了,说有人在衙门前跪诉说有重大冤情,大老爷若不升堂问案,那人还要击打鸣冤鼓,说着呈上一张诉状。
林知府看了两眼那诉状,恼道:“原来是夏贵瑜之父,这刁民想要无理取闹吗!”
曾渔问:“府尊,是何人歪缠,这都快过年了?”这诉状并非他代夏楮皮写的,却是出于他的授意。
林知府道:“就是那****致死的案子,前面时间闹得沸沸扬扬。”
曾渔恍然道:“原来是那个案子,学生也听说了,案犯的父亲夏楮皮与学生是同乡,学生上回从永丰来府城还搭过他的船。”
林知府看了曾渔一眼,但曾渔并没有给老乡说情的意思,林知府道:“这个夏楮皮说他儿子冤枉,本府若不给他儿子伸冤,他就要赴省城告到按察司去。”
曾渔道:“这也算个奇案,按理说那夏贵瑜勾搭成奸得了女方私赠的扇坠不应该会在街坊四邻甚至当着赵家翁的面招摇卖弄啊,府尊不妨再审审。”
林知府沉吟片刻,吩咐那递状纸的衙役道:“告诉那个夏楮皮,本府未时三刻升堂问案,在此之前不得在衙门前逗留骚扰,否则竹笞二十。”又道:“把赵玉吾父子与街坊四邻也传来对质。”
……
廨舍午宴客人不多,除了林知府的几位僚属外就是徐渭和曾渔,戚继光去了枫岭头,要傍晚才回来。
徐渭随口说了一句:“学生方才在府衙大门外看到有人喊冤,心想广信府诸位大人的政声在浙江都闻名,却又有何人寒冬腊月喊冤?”
这话一出,座上众官僚不免有些尴尬,都知道徐渭这人性情古怪,不大好相处,偏偏部堂大人就赏识他,若他回到杭州在胡部堂面前说这么几句,虽然也不甚要紧,但若让胡部堂对广信府官员有不好的印象那就不大妙了——
曾渔便向徐渭解释这个喊冤人的来历,徐渭道:“原来如此,这个案子倒是离奇,不知府尊大人肯让学生旁观审案否?”
徐渭开了口,林知府当然只好答允,午宴后喝了一杯茶,差不多就是未时初刻了,到南衙大堂坐定,传下签牌,不一会皂隶就带着一群人上堂来了,夏楮皮居左、赵氏父子居右,那些街坊人证就居中,都跪着听候审问。
曾渔和徐渭坐在一边看着,曾渔见赵玉吾的儿子赵旭果然生就异相,十九岁的男子竟然还是童子模样,这是侏儒啊,而且看样子还痴痴傻傻的,这样的人能娶妻?能人道?
过了一会,收监的夏贵瑜也一瘸一押地上堂来了,见到爹爹夏楮皮,夏贵瑜痛哭流涕,说不孝儿拖累爹爹,让祖宗蒙羞,死有余辜,但今日就是当堂把他打死,他也绝不承认与何氏通奸,那块迦楠香扇坠也不是何氏私赠给他的,到底从何而来他也不知道,就是在屋内书桌上拣的——
林知府脸色很不好看,喝道:“拣的?那等名贵扇坠怎么就你能拣到?”欲待再用刑,却又碍于徐渭在座,还得慎用刑具,不然显得无能。“原来如此,这个案子倒是离奇,不知府尊大人肯让学生旁观审案否?”
徐渭开了口,林知府当然只好答允,午宴后喝了一杯茶,差不多就是未时初刻了,到南衙大堂坐定,传下签牌,不一会皂隶就带着一群人上堂来了,夏楮皮居左、赵氏父子居右,那些街坊人证就居中,都跪着听候审问。
曾渔和徐渭坐在一边看着,曾渔见赵玉吾的儿子赵旭果然生就异相,十九岁的男子竟然还是童子模样,这是侏儒啊,而且看样子还痴痴傻傻的,这样的人能娶妻?能人道?
过了一会,收监的夏贵瑜也一瘸一押地上堂来了,见到爹爹夏楮皮,夏贵瑜痛哭流涕,说不孝儿拖累爹爹,让祖宗蒙羞,死有余辜,但今日就是当堂把他打死,他也绝不承认与何氏通奸,那块迦楠香扇坠也不是何氏私赠给他的,到底从何而来他也不知道,就是在屋内书桌上拣的——
林知府脸色很不好看,喝道:“拣的?那等名贵扇坠怎么就你能拣到?”欲待再用刑,却又碍于徐渭在座,还得慎用刑具,不然显得无能。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