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南方千万万易客,夏江家结交广泛,夏江敏从小见多了达官贵人,一个五品的官太太,就是过去她也不会放在眼里。
“我娘曾在她家做过丫鬟,怨不得她狗眼看人低,也怪我自己不小心,着了她的道。”余舒反省了一下。
夏江敏恨恨道:“万万不能饶过她,叫她以为你好欺负,回头再来害你。你不想想,万一这事情传出去,你将来怎么嫁人?”
余舒心说:就算没这回事,她这辈子要嫁人也是个难题。
“我饶不了她,”余舒就将自己公报私仇的事告诉了她,“不等到她上门给我赔不是,往后她家儿女就别想要婚嫁。”
她烧那一把婚书,只是一个警告,让尹邓氏知道她不好惹,她若识相些,早早来她面前请罪,她若不识相要跟她死磕,她不介意奉陪到底。
“就该如此,”夏江敏拍掌叫好,好歹是解了气,瞅见余舒眼中寒光,顿时想到一句俗语——恶人自有恶人磨。
哎,不对不对,阿树才不是恶人。
赏花饮酒,两人互诉心事,得知刘昙中午不回来,余舒留下用了午膳,席间难免多饮几杯稠酒,醉了后,就在夏江敏处歇了个午觉,到下午醒来,灌了一碗敬王府特制的醒酒汤,才在美人王妃的依依不舍中,兴尽而归。
下午,太阳还没落山,百川书院就放学了,余小修去了贺芳芝的医馆做学徒,白冉则独自回到府里。
他没敢忘记余舒的嘱咐,要他从这个月起,教她身边的一个丫鬟识字。
回到小少爷的院子里,白冉将事先抄好的《三字经》拿出来,放在桌上,又准备好笔墨纸砚,他听说那小丫鬟认得几个字,于是打算先从浅显的道理教起,再循序渐进。
余舒说是让他随便教教就好,他可不会真就敷衍了事。
眼看过了申时,却不见有人来,他想了想,起身到门外等候,不一会儿,就见不远处长廊上跑下一个娇小的人影,直奔这儿来。
白冉没有见过那个名叫葵子小的丫鬟,因而等她跑近了,便出声询问:“是小葵姑娘吗?”
安倍葵因为下午有些事耽搁,来得迟了,跑了一路赶过来,冷不丁听到有人叫一声“小葵”,睁着一双大眼望去,就见少爷的院子门口那株弯腰的老榆树下,笔直立着一个少年郎。
下一刻,她便刹住了脚,愣愣盯着那人白净的额头上笼罩的一团淡淡的青光。
白冉见到对方傻站着,瞪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活像一只被吓到的兔子,他莫名其妙,不得不走近两步,又问了一遍:
“请问你是小葵吗?”
安倍葵猛然回神,揉了下眼睛,又盯着他的脑门看了又看,确认没错,不是她眼花,这下子心跳突突地加速,结结巴巴应声道:“我、我是葵子。你、你是白冉哥哥吗?”
白冉皱眉,心说这小姑娘长得精致漂亮,竟是个结巴么,可惜了。
心生同情,他语气不由地放缓,温和地点点头,对她道:“我就是白冉了,大小姐让我教你识字念书,你且随我来吧。”
说罢,就转身往里走,安倍葵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满脑子晃荡的都是刚才那惊鸿一瞥的青光。
她是天生的阴阳眼,可以看到死者身上的鬼光,也可以看到活人将死的灵光,从东瀛远渡大安,今日之前,她唯独见过一个活人的灵光不是出现在头顶上,而是笼罩在眉心上的。
眼下,她又见到了第二个人。
......
安倍葵心不在焉地在白冉那儿学够了半个时辰,直到余小修快要回来,白冉给她布置下功课,告诉她“今天先学到这儿明天你再来”,她才急急忙忙地走了。
白冉只当她年纪还小,贪玩坐不住,并没有多想,却不知他无意中暴露了一个惊人的秘密给人家。
安倍葵一路不停地跑回了北大厢,在门口撞见鑫儿,知道余舒回来了,又气喘吁吁地寻到上房。
“主人。”
余舒正在室内更衣,将将换下官袍,摘了乌纱钗头,仅着一身米白的单衣坐在榻上让芸豆给她松头发,敞着领口,就见安倍葵冒冒失失闯了进来。
芸豆板起脸,低声训道:“怎么不敲门。”
北大厢的第一条规矩,就是出入敲门,尤其余舒的卧房和书房,更不得擅闯。芸豆到底是做了几个月的大丫鬟,管着十几号人,越来越有架势了。
安倍葵没顶嘴,立即就跪下了,小声对余舒道:“求主人稍后责罚,奴婢有事上告。”
余舒倒没生气,接过梳子,摆摆手让芸豆出去看看晚饭送来了没有。
她一走,屋子里就剩主仆两个,安倍葵跪着没起,膝行到了余舒跟前,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主人,奴婢今天见到一个人,和您一样,额头上都有灵光。”
余舒正绞了一缕头发梳通,闻言猛一抬头,揪得她头皮发麻,呲牙摁住了安倍葵的肩膀,叫她抬头,她两眼冒光,厉声追问:
“什么人?在哪儿见到的!”
老天爷,真让她逮着一个老乡吗?
安倍葵被她抓疼了肩膀也不敢吭气,乖乖回答:“正是小少爷跟前,那名教我识字的白冉哥哥。”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