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为郡王,少了一份管教,还是那般的滑稽恶作剧,成为京城中著名的荒唐王爷。
新君登基之后,恭亲王很快得到皇帝的捡拔使用,老五却只担着一个御前行走大臣的名头,正经事他是不管的——他的脾气秉性皇帝知道,朝臣知道,宗室知道,他自己也知道,完全是一派市井豪杰的作风,所以连御前行走的差事,也很少过问。
不过皇帝却没有忘记这个当年和自己一起玩耍的弟弟,在奕交卸了宗人府的差事,转任总署之后,将他留下来的遗缺,交给了奕誴。
听六福回报说他递牌子进来,皇帝立刻召见:“奴才给皇上请安。”
“起来吧,”皇帝让他站了起来,上下打量着奕誴。他长得不难看,可以说,论容貌奕誴是长成的兄弟几个中最英俊帅气的,而且大约是平时和那些贩夫走卒在一起的时间久了,沾染上满身的市井气,说话、走路都带着一股万事不萦于心的洒脱劲儿,和朝臣面见自己时的那般谨小慎微大异成趣。
“奴才这一次进来,是为皇上有所差遣来君前叩谢皇恩的。”奕誴说:“天下人皆知臣弟荒疏,只有皇上弃瑕录用,奴才……感佩莫名”
“老五啊,一样米养百样人。你天生的性情,旁的人不知道,朕又岂会不知道?除了念书念得不是很好,你实在也是贤王一名呢”
皇帝说的话是上一年年底的事情,奕誴想进献一条黄花鱼,而敬事房的太监有所需索,他不给,太监便百般推搪阻拦。奕誴大怒,后来在一次带引的时候,居然亲自端了一盘鱼,呈上御案。
皇帝不知道怎么回事,一问之下,他答道:“敬事房的太监要红包,不给不让送进来。我没有钱,有钱也不能给他们,只好自己端了来。”皇帝勃然大怒,将敬事房的太监,交付慎刑司杖责,狠揍了一顿。
听皇帝言及旧事,奕誴再一次跪了下来:“臣弟这点小心思,原本也难逃皇上法眼。更加不敢当皇上褒奖。臣弟只知道以精白一心侍奉皇上,其他的,臣不敢多想。”
“朕就是欣赏你这番精白一心,以侍朕躬的作为。”皇帝站了起来,“老五啊,你是朕的血亲弟兄,外面的人只当你顽皮胡闹,其实,朕知道,你也是那等胸中自有机抒之人。这一次给你个不算很轻松的差事,好好的做,做好了,朕日后于你有大用处的时候,也可以用来堵那些人的嘴巴。”
“是,此番奉先皇神主牌位升袱太庙,本就是臣弟为他老人家做的最后一件事。”说到这里,思及父子之情,奕誴红了眼圈,声音变得哽咽:“臣弟自当妥善从事,……”
皇帝也眼框发紧,强自笑道:“你有这份心,皇阿玛在天之灵,一定能够看得到的。他老人家看你出落得更加出息,也会含笑天上的。”
“是。”
大驾还京,休息了几天,就到了咸丰三年正科科考的日子,这一科的正主考皇帝点了翁心存,副主考是改任礼部尚书的原左都御史花沙钠,内阁学士、礼部尚书倭仁,还有一个是上年从山东、河南办差归来的户部左侍郎阎敬銘。
至于其他的十八房房考官,都是各自从内阁有司挑选文字、品德优长之人充任,也不必一一细表。
“每一次的抡才大典,都是天下学子、士绅、百姓交相观望的国之大事,有些话啊,不过是官面文章,朕每一次亲自选拔几位主考的时候,都要说一次。今年也不例外。”
以翁心存为首,一打马蹄袖跪了下来:“臣等恭聆圣训。”
“首先是一个德字。若是对你们的德行不放心的话,这等大事,朕万万不能交托。不过,就如同道光三十年恩科之前,朕和卓秉恬说的那样,便是你自己持身得正,你的家人呢?你的家人能不能也同样的不受赂遗?若是有的话,则你又如何自处?”
不等众人表态,皇帝又继续说道:“然后嘛,才是一个‘才’字。天下数千名举子,汇聚北京城中,为十年苦读,铁砚磨穿的读书生涯冀求画上一个满意的休止。小民有场中莫论文之说,不过,那也是乡试、省试之时。到了京中,汇集天下十八行省的精英之才,争一日之短长,是不容易侥幸的。运气的好坏,就看主司可有衡文的巨眼?”
“到京中来参加会试,必然有中、有落。朕希望等到这一科考试结束之后,榜上有名的自然欢欣鼓舞,那落地返乡的举子,也只有心中慨叹时运不济,而不会听见有人说,此番不中,只因为‘遇着这样不通的主司’。说一些‘不是文章不好,只是主司无眼’的风凉话要知道,你等清誉事小,若是民间有此等议论,事关朕之令名”
听皇帝这样说话,翁心存心中一惊,赶忙摘下大帽子,伏地奏答:“臣等定当认真疏爬,万万不使此科有遗珠之憾。更加不敢因我等处事荒谬,有伤圣上识人之明。”
“你能够这样想,自然是极好。须知保全朕之令名,便是保全尔等的身家富贵。”说到这里,皇帝的神情转为和煦:“入闱之后,你们要多多心念天下读书人的辛苦,只要心存此念,则神明必当暗中庇佑。”他又说:“就这样,你们下去吧。”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