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灵活逃窜的鸟雀狐兔此刻也都慌不择路的惊悸蹿行,或是撞进了杂草丛中被缚住,之后便被铁蹄直接踩踏成肉酱。
很明显,那些骑士们并不是王师该有军容,对于田地中那些在村民眼里珍逾性命的谷苗,在他们看来却与杂草无疑,数百上前的奔马从农田中呼啸而过,那寄托着农人们整整一年心血并之后人生期许愿望的农田,则就满地狼藉。
这些骑士们一边飞奔着,一边口中还在发出张扬暴虐且不加压制的吼叫与狂笑,此一类的声响能够更增加他们给乡野伧民带来的压力,人还未至,声波先达,胆怯者已经瘫软在地、任人宰割了。
但那些农户们还算是有些胆量,总算是在这一路骑士们冲至近前的前一刻尽数奔回了篱门之内。
此时的篱门内,二十多名守卒早已经尽数登上箭塔,神情凝重的扣弦待战。那什长则跨刀站在篱门正中央,脸色凝重指着那些刚刚逃回、尚还魂不附体的村民大吼道:“男丁持器杖上墙,妇老小儿归舍备火!”
此时那几百人的马队距离篱墙已经不足里许,马蹄声也放慢下来,并不是说他们惧怕了箭塔上的守卒又或者善心大发要放过这村舍生民,而是因为村舍在篱墙之外还种植着郁郁葱葱的荆棘藤蔓,那些荆刺开着微紫的碎花,枝条上长满尖利且泛蓝的芒刺。
这种荆棘名为拒马荆,芒刺带毒,可以直接扎透马匹皮毛,一旦折在其中不好拔除,伤口之后也会感染毒性而溃烂。再力壮的骏马,也不敢直接冲进这要命的荆棘丛中。
马队停下来,开始收束队伍,于此同时,又有人上前对着篱墙内喊话出降不杀,但回应他们的则是几支歪歪斜斜的流矢飞箭。这些流矢乏甚力道,很明显是农制土弓射出来的,杀伤力有限,但却足够彰显出篱墙后人众的心意。
“杀!”
一声令下,马队也集整完毕,便沿着拒马荆丛几处供村民出入的缺口直往篱门冲去。
篱墙内响起几声愤怒的咆哮声,继而便有十几枝羽箭飞出,但这些羽箭杀伤力着实有限,被冲锋的骑士抬起兵刃一磕便掉落在地。这也并不意外,毕竟这些守卒们若真有能挽强弓的臂力,也不会被安排在这样的地境中。
箭轻不能杀人,倒是两架简陋的抛石机各自抛出人头大小的石块,直接将几名骑士砸翻在地,令得对方那冲阵显得有些混乱,一些战马下意识左右蹿行便掉入了左右两侧的荆棘丛中,哀鸣打滚,连带着骑士也哀嚎不已。
但此一类的阻挠效果终究有限,区区二十多丈的距离,那些骑士们一冲而过,与此同时马背上骑士也在引弓飞射。他们这些骑士较之篱墙内的守卒们又壮力的多,马弓威力甚至还要强过守卒的步弓引射,篱墙内很快便响起了中箭倒地声。
“是羯贼,河北的羯贼!”
什长抽出了战刀,站在篱墙后指挥着村民壮丁们向外抛射竹木削成的锋利短矛。村民们原本还有几分慌乱,可是在听到什长喊破这些贼寇们来历之后,脸上竟都流露出刻骨仇恨,一个个仿佛发了狂的老牛,抓起那些农忙间隙削砍出来的短矛,拼了命的向外投射。
篱墙虽然不高,而且本身就是草皮和泥涂成,但是支撑的木桩却是扎实,兼又有突出的拒马短刺,骑士们虽然冲到篱墙下,但却颇有几分面对一个缩成一团的刺猬、无从下手的无奈。
篱墙内百数名乡人壮丁,没头没脑的向外抛扔短矛,这些竹木制器虽然杀伤力不高,但在这么近的距离下灌满力道的甩出,若正巧扎在面孔、脖颈之类的要害处,也足够夺人性命。
骑士们气势汹汹而来,却连这个看似简陋异常的篱门还没有冲进去,已经在外抛下了十几条人命,那率队的兵长羞恼异常,亲身下马率领十数名精锐卒众前后结阵,顶着大盾一步步逼近篱墙,之后便挥刀劈砍。
虽然篱墙内也有木枪木刺探刺阻挠,但刺在那兵长甲胄上却完全不成困扰。很快篱墙便被劈砍出一个缺口,骑士们下马向此涌来,内中那个什长大吼一声,率着所剩十几名守卒挥刀杀上来,但彼此之间气力差距甚大,只见对面那个兵长身后一壮卒挺枪一刺,那什长如遭雷殛,胸膛洞出一个拳头大的血洞!
“杀光这群南贼伧户!”
那兵长步入缺口,看到仓皇后撤的村民们,口中恶狠狠说道。他奉命掳掠人丁、资货,本来这些生口也都是眼下所需要的壮力劳役,可是在这个不起眼的村邑竟然死了二十多名手下,让他心中羞恼异常,决定血洗此地,只留资货。
然而这些胡卒们在篱墙附近杀得兴起,村舍中却冒起滚滚浓烟,还有早前退入村舍的老人们挥舞着粗劣的木杖,竟也悍不畏死冲出来:“宁死河南身化厉鬼,不往河北做贼胡爪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