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有必要盯住其家不放,若杨氏果真有德才兼备英才涌现,也没有必要就一定禁锢不用。
尽管如今的清河崔氏已经不能代表当下的冀南乡势如何,但这些乡流在入见的时候,仍然要推崔氏为主。而崔氏派来的族人,则是一个三十多岁、儒士模样的人,模样清癯,倒没有多少世族名门的儒雅气度,乍一望去倒有几分落拓意味。
沈牧坐定之后,先于这个名为崔真的崔氏族人闲谈几句,才知其人居然也是崔林这一脉的后代,算起来还是江东崔珲的从子,也就是说大将军少子沈蒲生倒可称其一声舅舅。
有了这一点关系,沈牧再与崔真闲谈起来,态度明显轻松许多,通过一番闲谈也得知他这一支的崔氏族人在羯国际遇实在算不上好。
羯国的襄国虽然也有崔氏族人为官,但主要还是崔琰一脉,而崔林一脉如今在北方,唯可称道便是辽西的崔悦,阻隔遥远,且本身便算不上好,自然也难关照东武城乡土的崔氏族人。
“你家崔珲崔先生,旧年流落江东,我家幸与结谊。崔先生无论德才,都是时流高选,我家如大将军、如我等家门子弟,也都多承先生惠教……”
沈牧笑语起来,倒有几分遇到什么远房亲戚的喜悦,而这一幕落在那些冀南乡豪们眼中,不免艳羡有加。
其实他们在座大多数人,今日之前甚至不知这个崔真是何人,只是几个乡誉耆老表示一定要邀请一位崔氏族人同行,而为了等待这位崔氏族人的到来,他们才拖了几天前来。看到眼前这一幕,也不得不感慨姜还是老的辣,最起码眼下氛围还是不错的,也让他们对之后的事情有了几分信心。
崔真其人,在面对沈牧的时候有几分拘束,但总算也有几分家学传承的底蕴,应答之际尚算得体。只是对于那个族叔崔珲,他委实没有什么印象,也只是族谱上见过几次这个名字,甚至都不知这位离乡多年的族叔究竟际遇如何。
但很明显,如今的崔珲却成了他家门一桩大机遇所在,所以言谈之间,崔真也一直表达对这位族叔肝肠寸断的思念。尤其在听说他那个素未谋面的堂妹居然已经为沈大将军生下一子,眸中更是熠熠生辉,原本的落拓与不得志便一扫而空。
崔真神态变化,沈牧自然收在眼底,虽然涉于大将军私庭事务,他这个堂兄也不好置喙,但这个崔真若真想法太多触及大将军底线,他也不介意提前敲打一番。
清河崔氏乡势如何,沈牧其实也有几分了解,虽然说因为旧年誉望,来见时流必有其家一席之地。但若没有崔珲这一层关系,这个崔真也不可能被乡流推为首领。所以这些人心里打的什么主意,沈牧是很清楚,他对此也只会报以人情上的亲近,至于其他奢望,则不必想。
与这崔真闲谈暂告段落之后,其他时流才次第进言,主要自然便是夸赞王师雄壮,再创殊功之类的言语。
沈牧只是噙笑敷衍几句,态度冷淡显而易见,远没有刚才和崔真闲聊时候的亲切,这也让人心情变得忐忑起来,猜不透其人究竟心意如何。
如此不咸不淡的谈论一番,才有一名乡士老者面露忧苦之色,开口说道:“我等冀南乡亲,苦盼王师北进,年复一年。如老朽等年老体衰之类,起居都不敢随性,唯恐不能亲见王师光复之日,如今总算宿愿得偿!”
讲到这里,老者顿了一顿,才又说道:“羯主暴虐,更害我冀南乡亲良多。像是此前贼军重集,我等实在不愿追从行凶,无奈贼众刀剑相逼,难免有少壮子弟受迫从贼……”
沈牧听到这里,脸色便是一肃,沉声道:“老先生所言,我也有感。如今营中不乏战俘,便是在座各位亲属晚辈。言及如此,我也不是威吓诸位,此前乡土、人命,俱在羯贼控中,因此而有什么违心举动,这不是你们各位的罪过,行台也不会就此深追穷责。”
一众乡流们闻言后,心里便松一口气,但旋即便又听沈牧语调已有几分杀意:“不过,那些俘虏之徒,既然已经明确贼国职事,便不可视作寻常乡流,尤其当下两国争胜,更加没有循从人情、放纵贼臣的道理!之后他们各自罪迹如何,自有公审裁断,不虐不纵,得于公允。行台裁事分明,对此诸位倒不必怀疑。”
众人闻言后,神情又复杂起来,心知想要轻松将自家被囚禁在战俘营的族人捞出来,算是不用想了。但沈牧表态不会因此牵连诛杀,若真言行如一的话,倒也能令人心略定。
但沈牧却不会让他们如此轻松,他今次北进,除了扫荡羯国在冀南的统治之外,还有一个意图,那就是要教训一下这些心思太多的冀南乡豪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