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 这也让石闵更加认清楚事实,无论他在战场上曾经有怎样优异的表现,国中无人、麾下无军便是待宰的羔羊,所谓的后起之秀在那些真正手握实权的大人物看来,不过只是一个可杀可不杀的杂鱼而已。
如今的石闵免于牢狱之灾后,暂时记名于外六军中的游击军下,所谓的外六军只是形同虚设,各军将主只信任自己的部曲私兵,至于其他将校之类,基本也只是放养姿态,既不拨给钱粮械用,也没有什么作战计划的安排。
因是过去这段时间里,石闵不过是挂着游击军的旗号,于信都远郊掠夺生口、物资,以求能够重新恢复实力。类似他这样的将领还有很多,各军将主都在牵挂着不久之后的新年大典,对此也根本就无心过问并管束,甚至于那些同样寇掠民众的羯军中,就有这些将主们的人马。
石闵入此,同时送来两大箱的金铜器物,这些财货并非养军物资,在眼下的信都周边也很难变卖交易,因是只能送到石遵这里用作贿献活动。
见到石遵之后,石闵便不乏焦虑的问道:“殿下可曾见到张豺?这狗贼犯下如此大罪,想要遮掩下来,总要让他付出足够代价!”
石闵所属的游击军正驻守在信都城外西境,他也是在野中劫掠的时候无意中发现张豺竟然胆大至斯,敢于截留襄国军情蒙蔽主上。虽然这件事不乏旁人参与配合,但基本上也只局限在上层权贵的小范围之中。
得此情报之后,石闵心惊之余,也觉得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连忙回报给石遵。希望石遵能够籍此握住张豺的罪证把柄,要挟对方给予他们提供一些帮助。
“狗贼有恃无恐,我根本没有机会与他谈起此事。观其姿态如此,只怕言破之后也难迫其就范啊!”
想到此前与张豺见面时的情景,石遵又不免愤懑于怀,恨恨说道。
石闵闻言后脸上便泛起凶光:“襄国失守,数万大军生死不知,更兼麻秋乃主上倚重肱骨,俱被这个狗贼遮蔽在外,如此大罪,他还敢强硬?如今我也收聚千数卒力,不如直冲其军擒下他家罪卒爪牙,握此实证后直奏主上,到时看这狗贼要如何收场!”
“不可!”
听到石闵这么说,石遵想也不想便摆手拒绝,更觉石闵此人虽然勇壮可嘉,但是讲到权谋则实在想得太简单。张豺既然敢犯下如此罪过,自然有其底气,且不论背后还有没有同盟,单单张豺自己便不是他们两人能够挑战的对手。
张豺其人部曲众多,门生无数,就连主上对他都只能是提防敲打,不敢轻易下手拔除。尽管其人此次犯下大罪,但襄国失守消息一旦传开,还不知会给信都带来怎样恶劣的影响。届时只怕主上都要震怒于他们罔顾大局,先要处理了他们再去考虑如何惩处张豺。
不过也正是因为石闵此人有勇无谋,石遵才能够放心驾驭其人,若是其人勇武于外,内秀于中,凭眼下的石遵也未必就能驾驭得住他。
“张贼其人党徒众多,力撼只是下策,棘奴你切不可擅动引其警觉。若让其人得悉你我将要对他不利,只恐我二人将要身死于前。”
石遵这么说并非胆怯,而是非常有可能。石闵就算在外界掌握住张豺的罪实,未必有机会送入城中来,单凭石遵空口无凭的指认,张豺自然不会轻易认罪。
而且若因襄国陷落打扰到新年大典这国中群臣俱怀期待的大事,他们二人也将会身陷众矢之的。哪怕不使用非法的手段,有心人想借题发挥弄死他们二人也实在轻松。
石遵本来就还没有彻底摆脱其兄石邃的牵连影响,而石闵自襄国出走,真追求起来,襄国陷落也要负上一部分责任,更不要说本身便就是一个部曲尽失的败军之将。
听到石遵将利弊小作分析,石闵也意识到他设想的过于简单了,不过还是满怀不甘道:“难道只能坐看奸贼蒙蔽主上,使得国事更加败坏?”
“不然,你我二人虽然不可出手,但未必没有回击张贼的手段。我自是人微言轻,不被张贼放在眼中,但如今信都大军云集,重臣林立,又哪容张贼一人遮蔽天听!我二人虽然不可直指张贼罪实,但自有势大者可为!”
在眼见到张豺对他的冷漠倨傲态度后,石遵也放弃了继续与虎谋皮的打算,归来后便一直在思忖能够借势何人以达成他的意图,眼下也渐渐有了主意:“幽州张举,不日便要抵达信都。其人统携大军归国,而信都内外已是秩序草成,诸强并立,难免龃龉。我想遣棘奴你北行迎接,将此罪状把柄授之,用或不用,在其自决,但此番义助,他也必有承情。”
石闵是真的不擅长此类权谋手段,听到石遵已经有了主意,便干脆点头应了下来,只是又有些迟疑道:“幽州大军归国,自是人共瞩目,我若走入其军,难免会被窥见。我担心殿下一人在此,一旦张豺欲不利于殿下,恐无防御。更何况此事知者不乏,未必只我一人能入军密告,张举未必会……”
石遵闻言后便大笑道:“我总还是主上血脉,岂是寻常能受加害。让你去见张举,所为还非将张豺罪迹密告,而是给他另一选择。章武王凶横傲慢,我料张举与他未必就是情义契合。张豺久居国中,张举戍边多年,二强一旦裂目,张举必无暇细择良选……”
实力的欠缺让石遵只能借力攀升,他也想过张豺与张举之间或会有所沟通,但还要派石闵去交好张举,赌的就是人心叵测。
如今的他在国中目下形势秩序之下,很难获得一个翻身的机会,而张举这一强藩入国,极有可能会打破国中目下的秩序,这就是他的机会所在。
虽然外间都传张举与章武王石斌交往密切,但石斌的性格骄横跋扈,与张举的关系未必就如外间所传那样融洽。就算他们彼此之间没有什么大的嫌隙,但石遵觉得他跟石斌相比也不是没有优势,特别在张举这样的强臣看来,他的年龄更小就是一个绝大的优势!
退一步讲,就算是张举与石斌的联盟牢不可破,如果有分头下注的机会,而且在自己尚有余力的情况下,石遵相信张举也不会拒绝。
本就不平静的信都,表面之下更是暗潮涌动,这令得本就四处漏风的羯国国势裂痕被撑得更加触目惊心。只是因为有着新年分封大典这一共同的愿景期望,才让那些暗斗没有浮上表面。
但按照羯国这样的形势,能够维持住表面的稳定才是侥幸中的异数,而意外的发生才是再寻常不过。
而接下来的这桩意外,则震惊得信都各方势力俱都瞠目结舌:主上石虎巡视内六军途中夜宿龙腾军营中,却突然遭到了刺杀!